冰炎被夏碎抓到醫療班之後,臉色臭到不能再臭。

因為傷口發炎加上發燒的關係,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抵抗能力,只能任由醫療班眾藍袍對他隨意擺弄。

好不容易處理完傷口,越見愉快的宣布:「好了,這兩天留院察看。」

「……」冰炎的臉更臭了。

這種小傷還需要留院察看?他看根本是越見自己想把人關起來而已吧!冰炎想,完全沒有反省自己傷口因為沒有妥善處理的關係,早已嚴重到發炎發燒的狀態。

「喔對了,別想逃跑,今天這個陣法可是我精心改良過的,依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是沒有突破的可能唷。」越見笑咪咪的,先將年輕黑袍所有可以對外連絡的手機什麼的全部沒收以防裡應外合,然後當著冰炎的面歡樂地將門關上。

「該死的!」冰炎低低咒罵,聲音卻軟弱無力,一點氣勢也沒有。

「冰炎,你就乖乖在醫療班休息幾天,別想逃跑了。」那個把他抓到醫療班的罪魁禍首,此刻正站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紅眸狠狠地瞪了過去,冰炎咬牙道:「藥師寺夏碎!」

「別這樣看我,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啊。」夏碎無辜的說,但那表情說有多欠揍就多欠揍。

冰炎冷哼一聲,他當然知道是褚通知夏碎抓他來醫療班的,然而他怎麼也不可能對褚冥漾發怒,只好將怒氣轉嫁到自家搭擋身上。

誰叫這傢伙一臉唯恐天下不亂。

夏碎笑了笑,倒也不介意,開口說道:「不過冰炎,不是我在說,你這樣拒絕褚不來醫療班,就不怕他擔心?」

「要你管。」冰炎撇過了頭,像是真的不在乎。

……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他不是真的那麼毫無芥蒂。

不是不知道褚冥漾擔心自己,剛剛對方那紅著眼眶,面露著急的模樣還映在他心底,難得見到褚冥漾如此慌亂,雖然不捨,卻又隱約有種優越感。

──畢竟褚冥漾總是對任何事情不太上心,卻會因為他的身體狀況而焦急不已。

這是不是代表,他在對方心中的地位,有了丁點提升?

然而話雖如此,他卻沒有讓對方少操點心的意思。

或許該說,那根本不必要。

因為他早就習慣了。

雖然平時總有褚冥漾的陪伴,但是當自己受傷的時候,他還是習慣獨自一人,而不吶喊求救。畢竟他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過來的,數不清有多少次傷痕累累的時候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他只能咬牙,憑著自己驚人的意志與強悍的恢復力撐下來,一次又一次,他變得愈來愈強、愈來愈強,也習慣了這樣的模式。

身體的傷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總有一天他會忘記自己是如何走過那漫長的路。

精靈是如此善記,卻也善忘。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堅持著,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所以即使是褚冥漾好言相勸,他也沒有聽從的意思。

夏碎皺了皺眉,只是重複說道:「褚很擔心你。」

冰炎瞪了夏碎一眼。他當然知道。

夏碎不理他,又逕自說道:「剛剛褚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聽他的聲音有點鼻音,該不會是你把他罵哭了?」他可了解自家搭擋,受傷的時候脾氣總是特別差勁,之前還看過幫他醫治的藍袍被罵哭呢。

「我沒有罵他!」冰炎馬上否認,抿了抿唇後又追問道:「你說他聲音有鼻音?」剛剛聽褚講話還沒事的,鼻音……難道是哭過嗎?

「嗯。」夏碎點點頭,看似漫不經心的說:「我問他怎麼了,他只有跟我說你受傷發燒,叫我快點把你拎到醫療班,剩下的什麼也沒說。」

冰炎攏了攏眉,開始思考自己剛剛是不是真的態度太差了,惹得褚冥漾難過,甚至為此掉了淚。

見著自家搭擋皺眉沉思的樣子,夏碎笑了笑,拍拍冰炎的肩聊表安慰,說道:「你也別想太多,先把自己身體顧好再說吧,要不然褚可要更擔心了。」

冰炎睨了夏碎一眼,不再說話。

 

   ※

 

褚冥漾沒料到冰炎會在他房裡等他。

混血精靈見到他回來,也沒多問什麼,只說了聲你回來了,就從冰箱拎出一份甜點遞給他,跟著坐在他旁邊喝起蜜豆奶,像是那晚齟齬根本不曾發生。

坐在床上,褚冥漾嚼啊嚼的吃著甜點,眼珠也跟著轉啊轉,搞不清楚現在是怎麼回事。

……怎麼好像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回來之後面對的會是自家學長的冷言冷語,又或者是如同離去前般的無視於他,卻沒想到是這等陣仗,叫他無所適從。

他先是注意到原先被拎回冰炎房間的枕頭,現在又乖乖擺好在他床上了。接著又悄悄審視了下坐在他旁邊喝蜜豆奶的黑袍精靈,很好,看起來精神不錯,上次出任務所受的傷應該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憶起上次最後看到對方的一眼,那樣憔悴的神情與現在是大相逕庭,學長落魄的樣子還真是少見……他心不在焉的戳著甜點,又偷覷了混血精靈一眼,卻沒想到對方也正瞧著他。

他下意識地眨眨眼,才正要開口,沒想到冰炎先移開了視線,活像是做賊心虛。

……有問題、肯定有問題啊!

冰炎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他輕咳了聲掩飾狼狽,這才說道:「褚,你這次被褚巡司帶去出任務……情況還好吧?」

「咦?」褚冥漾驚訝的發出疑惑。「學長你知道我是被我姐帶走了?」他記得冥玥說她只有通知喵喵他們,沒有跟學長說啊。

「嗯。」冰炎點了點頭,給了個肯定的答覆。

那天,他好不容易從醫療班溜出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褚冥漾。夏碎在病房所說的事情令他耿耿於懷,讓他只想趕緊確認褚冥漾的情況。卻沒想到黑髮學弟並不在學院裡頭,一問之下,才知道褚冥漾被惡魔巡司帶出任務去了。

找不到人,冰炎只能先打手機,沒想到對方連手機都是關機的狀態,心中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先是到公會詢問兩人的行蹤,得到的是「褚巡司有交代不可以透露」的答案,讓他只好乖乖回Atlantis等候。

這一等,兩個禮拜就過去了,讓冰炎更是確定褚冥漾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要不怎麼會對他這樣避不見面。

起因是不是就是他那天冷漠的態度?冰炎如此琢磨,有些懊惱。

然而即使懊惱,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錯,雖然他那天表達的方式可能不對,他也知道褚冥漾是出於好意關懷,但他什麼都可以依著褚冥漾,唯有那點,他沒辦法全聽他的話。

早習慣受傷了就一個人,怎麼也不肯求助於人。

等待的時間是如此難熬。

他等呀等的,時間的流逝如此緩慢,讓他內心諸多揣測。但再多的揣測,見不到人也沒有用,全都是他的臆測而不一定是事實,他頂多只能想好若真是那天自己的反應惹得褚冥漾難過,盡力彌補便是。

一直到今天,他才從千冬歲口中得知褚冥漾晚點就會回來了,於是他便趕緊去準備對方喜歡的甜點,然後在他房裡等候。

褚冥漾唇角微微揚起,知道至少冰炎有打探過他的行蹤,讓他心情好了些。

「……沒受傷吧?」冰炎彆扭的問。

「嗯,姐幫我接的都是一些簡單的任務,沒受什麼傷。」想了想,褚冥漾還是分享了些這兩個禮拜發生的事情,只是省略掉一些事情。

……那些他紛雜的心情,還有他所做的決定,學長並不需要知道。

「我還有回妖師本家唷,然煮綠豆湯給我喝,他手藝超好的呢,如果每天都可以喝到然煮的綠豆湯就好了。」他笑咪咪的說,接著又苦惱的皺起了眉。「唉,可是每次然看到我,都會問我要不要轉學去七陵,有點麻煩。」

「轉學?」原先還乖乖聽著褚冥漾說話的冰炎,捕捉到這個敏感字眼,讓他皺起了眉。

「對啊,學長你應該知道吧,妖師大部分都是唸七陵唷,只有我一個人在Atlantis。然一直希望我轉學過去呢。我後來聽老姐說,其實原本也想讓我去七陵,是出了點意外我才會跑到Atlantis的。」褚冥漾吐了吐舌,卻發現冰炎在聽到這段話之後攏起了眉,他眨眨眼,不懂對方怎麼了。

才要開口詢問,就聽得對方先說話了。

「……那你想去嗎?去唸七陵?」

褚冥漾偏頭瞅著混血精靈,沒有正面回答,僅是語焉不詳的說道:「那你呢?你希望我去七陵嗎?」他把問題又丟還回去。

「……」冰炎沒有說話,只是撇過了頭。

如果褚冥漾有注意到,他會發現冰炎正握緊了拳。

半晌,才聽到年輕黑袍低低開口:「……如果你想去的話,我會讓你去的。」

「……是嗎?」得到這樣的答案讓褚冥漾很是失落,只一會兒,他很快地振作起精神,說道:「我沒有要去七陵啦,我在Atlantis待的好好的,我的朋友、我的生活圈都在這裡,沒事幹嘛轉學?」

沒說出口的是,他喜歡的人也在這裡,他怎麼可能離去?

即使對方並不一定也喜歡他

聽到褚冥漾這樣說,冰炎鬆了口氣。

兩人又閒聊了好一會兒,期間冰炎一直躊躇著是不是該問褚冥漾那天是怎麼了,卻怎麼也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倒是褚冥漾發現了混血精靈的欲言又止,疑惑開口。

「學長,怎麼了嗎?」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他?

「……沒事。」冰炎說,最後還是選擇不多過問。

褚冥漾搔搔頭,也沒再說話。

至少,學長沒有像之前一樣對他冷言相待,那就夠了。

 

 

那天在妖師本家崩潰大哭之後,褚冥漾其實想了很多。

意識到自己是喜歡學長的,除了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悲傷難過。

那人已經疏遠他,不需要他了,就算他喜歡他,又有什麼用?然而明知道自己該識相的遠邊去,他卻沒有這麼做。

他想要賭一次。

──如果學長沒有親口說他不喜歡他,沒有親口說我們不要在一起了,那不管怎樣,他都會待在他身旁。

只因為他記得冰炎曾經說過。

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還記得說出這話的時候,那雙紅眸是如此認真慎重,叫他看得失神。

……他這輩子,好像很難得這樣堅持一件事情啊。連後來冥玥知道事情始末,又知道他所做的決定時,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褚漾漾,你確定你腦子沒有燒壞嗎?』

褚家魔女是這樣說的。

她對那名黑袍殿下並沒有偏見,但是她對自家胞弟可是偏心到了極點。不管冰炎是不是蓄意,惹哭她的寶貝弟弟是個不爭的事實,讓她怎麼也很難對這人有好印象。

『……』冷靜、冷靜,就算生氣也別妄想反抗,那可是褚家魔女還是威名遠播的惡魔巡司,他怎麼可能打得過她!

見到自家胞弟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褚冥玥扯了扯唇角,心情好了一點。

有生氣的表情,總比這陣子死氣沉沉的樣子要好太多了啊。

她順了順髮尾,也不多干涉什麼,僅是說道:『如果你決定了,那就去做吧。』

『……嗯。』

褚冥漾後來無比慶幸,當初自己所下的決定。

因為從妖師本家回來之後,他發現冰炎又變回原先的樣子,先前冷冰冰的態度像是一場夢境,他從惡夢中驚醒。

曾經想過是不是該趁學長心情好,偷問一下之前那怪里怪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最後還是作罷。因為他發現,自家學長似乎也從夏碎學長那裡聽說了些什麼,這陣子殷勤獻得可兇了。這樣的情況讓褚冥漾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有機會的,至少學長並不討厭他。

如果討厭一個人,想疏離一個人,事後又何必這樣對他呵護備至?

想到這,褚冥漾不禁失笑,總覺得之前眼淚都白流了。

……不過至少,那眼淚讓他明白了「喜歡」的存在。

他開始會試探性的在學長對他做一些親密舉動的時候回敬一番,若在過往,這打死也不可能發生,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在第一次學長吻他而他也回吻回去時,他發現對方都吃驚了。

唔,這是不喜歡的意思嗎?

一開始他還有些惴惴不安,想說是不是學長並不喜歡他這樣做,不過後來落下的吻愈發激烈時,他就明白了。

看樣子,學長應該不討厭他這樣做吧?

當晚,褚冥漾整個人被吃乾抹淨,那場性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激烈,他幾度暈眩過去,又在對方懷抱中甦醒過來。

後來,他也變得大膽起來。一向不愛在人前與冰炎有親密接觸的他,破天荒地在某次眾人出遊時主動牽了冰炎的手,然後十分驚訝的發現,自家學長居然臉紅了。

……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怎麼牽個手就臉紅啦?學長有那麼純情嗎?

「喔,褚,閉上你的腦!」冰炎說,惡狠狠地巴了褚冥漾的後腦勺一下,然而兩人交握的手卻怎麼也沒有鬆開。

「嘿、嘿嘿。」褚冥漾傻笑,雖然被巴後腦勺很痛很難受,他心情還是很好。甚至還開玩笑的說:「那我放手囉?」說著作勢要抽開手。

「……你敢!」紅眸用力瞪了過去,接著加重手上的力道,握得更緊。

「呵。」

褚冥漾才不怕冰炎的威脅。

他只是笑瞇了眼,跟著用力的回握回去。

 

-TBC

 

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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