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中旬，正是各個大學開學的日子。對於甫入學的新生來說，即將展開的大學生活是項新奇的體驗。雖然大一新生並沒有強迫住宿，但褚冥漾還是選擇了住學校宿舍。畢竟在外面租屋的花費的比學校宿舍昂貴許多。
不過宿舍有門禁這一點就麻煩了點，要是太晚回宿舍的話就得睡外頭了。
「吶，你的行李就放這裡了，自己整理吧，我要先回實驗室去了。晚餐你可以去第一餐廳吃，不要去第二餐廳，很難吃。要不就去便當街解決吧。至於學校，你就之後自己跟室友一起認識學校吧，先走了。」褚冥玥說，揮了揮手後幫褚冥漾將房門關上。
「嗯，姐，謝了，掰掰。」褚冥漾說，跟自家姐姐道別。
呼，剩自己一個人了呢。褚冥漾想。這是他第一次離家到外面讀書，像他有些同學，在就讀國中或高中的時候就是自己住在外面了。雖然姐姐就讀的碩士班跟自己是同一所學校，但碩士班的學生們通常都在另一個校區，鮮少回到校本區來。今天姐姐也是為了幫自己搬宿舍而特地回校本區的。
褚冥漾打量了下未來一年的房間，並開始著手整理自己的行李。
自己未來的室友好像還沒搬進來。
學校給的宿舍是兩人一寢的，，有別於大部分學校都是四人一寢，並且隨機安排各系同學入住。雖然這樣比較不會吵鬧，但這樣似乎也比較不容易認識到新的朋友。
稍稍擦拭過各個地方之後，褚冥漾將個人物品一一放置在該在的位置。電腦、寢具、盥洗用具、衣物……
「夏碎哥、冰炎學長，不用麻煩了，剩下的行李我自己來整理就好了。」一道清清涼涼的聲音傳來，門咿呀一聲被打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走了進來。
「啊、你好。」這應該是自己未來的室友吧？褚冥漾跟對方打了聲招呼。
「你好。我是雪野千冬歲。你就是我之後的室友吧？請多多指教。」對方先做了自我介紹。
「我是褚冥漾，叫我漾漾或是褚就可以了。」原來自己的室友是日本人嗎？還好對方會講中文，要不然就難溝通了。自己可不太會講日文，頂多會些單字片語而已。褚冥漾想，露出友善的微笑。
「歲，你室友已經先到了？」一個黑髮紫眸的男生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銀色長髮，挑著一撮紅的紅眼男子。
好漂亮的紫色，褚冥漾想。像要魅惑人心一樣的令人迷醉。不過另外一位的髮色是怎麼回事啊？是刻意挑染成這樣衝突的顏色嗎？
「嗯。夏碎哥，你們先回宿舍啦，我等等整理好就去找你們吃飯。」千冬歲說。
「可是我很餓了，幫你整理的話可以比較快去吃飯吧？」那名被喚作夏碎哥的男生說，然後轉過頭看著褚冥漾，「你好，我是藥師寺夏碎，是歲的鄰居也是你們學長，請多指教囉。」
一旁的銀髮男子也開口，「冰炎。」
啊？什麼冰炎？褚冥漾一臉莫名的看著那位銀髮男子。
「那是學長的名字。」千冬歲解釋道。
「冰炎，你省略太多字了。惜字如金也不是這樣吧？」夏碎微笑，輕輕拍了下冰炎的手。然後對褚冥漾解釋，「冰炎是我同學，也是你們學長，生活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們。」
「好了，歲，快來整理吧，再這樣拖下去要直接吃消夜了。」夏碎說，跟著冰炎走出門，將千冬歲的行李搬進房裡。
☆☆☆
後來，在千冬歲以及夏碎學長的邀請之下，四人一起去校外的便當街吃了晚餐。雖說是便當街，但其實除了吃的之外，也還有許多其他的小鋪，更有一些看了警察就跑的小攤，整個就像是小型夜市一樣。
吃飯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千冬歲跟自己同系。而夏碎學長與冰炎學長則是同系的大二生。不過學長們並沒有住宿，而是一起在外面租房子。這應該是筆不小的開銷吧褚冥漾想。
「其實並不會呢，如果仔細找的話，可以在找到蠻不錯的房子，而且租金也不高，只是離學校遠了點而已。」夏碎學長說。「如果之後你們想要搬出來住的話，可以幫你們介紹唷。」
光是遠了點就足夠讓褚冥漾打退堂鼓了。他還沒打算帶機車來，如果真住的比較遠，那可就要搭公車上學了。天知道自己最討厭搭公車了，高中時擠上那人滿為患的公車，滯悶的空氣總會讓他腦袋缺氧而暈車。
聊著聊著，話題轉向了課業的部分。
「欸、漾漾，你想好你要選哪些課了嗎？」千冬歲問。
「嗯……還沒呢，我想說今天回宿舍再來看看課表。」褚冥漾小口小口的吃著紅豆奶酪，若是千冬歲沒有提到選課這件事情，他都要忘了呢。誰叫國高中並沒有選課這種事情呢？都是學校安排什麼課程就什麼課程，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安地爾的課不要選。」一旁鮮少發言的冰炎說。「他開的是通識課的中國文學史，考試很難還要寫很多報告，不好應付。」
夏碎補充，「九瀾的藥草學可以修修看，我覺得還不錯。雖然老師有點怪怪的。安因的生死學也可以選，他上課還蠻溫和風趣的，會跟你分享很多人生經驗。」
「耶、學長等等，我拿紙記下來。」褚冥漾說，開始在背包裡翻找紙筆。卻發現一旁的千冬歲不知何時已經拿出筆記在記錄了。
「沒關係，褚，你回去宿舍在跟歲要我的MSN好了，我在順便給你們冰炎的。」夏碎說，並且掏出手機，切換到新增聯絡人的手機號碼後遞給褚冥漾，笑咪咪的忽略旁邊冰炎丟來的冰冷眼光。「順便輸入你的電話號碼吧。」
褚冥漾接過手機，按下一連串的數字後並且撥給自己。這樣自己的手機裡頭就有夏碎學長的電話了。拿出自己手機後，對於剛剛一串數字的來電進入儲存並且輸入夏碎學長的名字。
「冰炎也給一下你的號碼吧。」夏碎抽走褚冥漾的手機遞給冰炎，讓冰炎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
「對了，明天的新生訓練雖然很無聊，但記得不要翹頭唷，要不然會被……」
☆☆☆
幸好有千冬歲這樣的一個室友。雖然個性迥異，但是他們兩個意外的合的來。褚冥漾想。自己從小到大的朋友並不多，唯一可以稱上知心的大概只有衛禹了吧。他總愛暱稱他為幸運同學，是一個笑口常開而且運氣很好的人。
知音難尋，可以這樣說嗎？也或許是由於自己不擅交際的緣故吧。但是現在，又多了千冬歲一個好友。雖然相處的日子還沒有很長，但自己就是知道，他們會是一輩子交心的好朋友。
千冬歲是個很奇妙也很精明的人。他從不拿下他的黑框眼鏡，至少自己從來沒看過。在千冬歲緊張害羞、或是手不知道該放哪裡的時候總愛推推眼鏡（雖然這種情況很少見）。如果哪一天他戴隱形眼鏡推不到鏡框後，應該很好笑吧？不曉得千冬歲知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習慣呢？褚冥漾好笑的想。
『漾漾，夏碎哥他們找我們一起吃晚餐。』隔壁千冬歲丟來紙條，傳遞邀約的訊息。
這堂課的教授是系上少數非常嚴格的人，最忌諱學生上課遲到或無故缺席，而只要在上課稍作討論也會被大聲斥責。上次還有個女孩子因為嚼著口香糖被教授誤以為在講話，而被狠狠的罵了一頓。但他所負責的課程又幾乎都是必修課，想逃也逃不掉。不過教授似乎不知為何的很喜歡他跟千冬歲，對於他們兩個上課傳紙條的行為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好啊，吃什麼呢？』褚冥漾把紙條丟回去，並在課本上用黃色蠟筆畫下重點，寫上一些教授補充的重點。
『該隱。聽說他的青醬義大利麵跟甜點都很不錯。學長說七點校門口見。』
該隱？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讓他聯想到夜店。不過青醬義大利麵……褚冥漾輕輕笑了起來。他知道，千冬歲很喜歡吃青醬義大利麵。
他也知道，夏碎學長好像喜歡千冬歲，只是平時精明的千冬歲好像對這件事情毫無自覺。他不笨也沒瞎，看得出來夏碎學長總是假藉各種名義靠近千冬歲，而他更是強烈懷疑千冬歲的直屬是夏碎學長、自己的直屬是冰炎學長這件事情是兩位學長們用了什麼手段所得來的結果。要不怎麼會這麼剛好呢？
不過……不知道千冬歲能不能接受『同性戀』這件事情。雖然夏碎學長很帥，還跟冰炎學長並列為系草……可是他想，千冬歲應該比較會想收到女生的情書而非男生的喜歡。
應該吧？他也不確定。
『好。』丟回紙條，褚冥漾在心裡扮了個鬼臉。
老實說，一開始他還真不習慣這樣跟學長們吃飯，也不習慣學長們對自己那麼好。每次夏碎學長送消夜給千冬歲，自己一定也有一份。而冰炎學長幫千冬歲印考古題的時候也總是會印一份給自己。雖然說學長們總說因為是直屬學弟所以要好好照顧，不過其實這所大學的直屬風氣不盛，就算彼此沒有交集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自己真的很不習慣別人沒有原因的善意對待。他是病了吧。
他曾經很困擾的跟千冬歲談論過這個問題，千冬歲卻反問，「漾漾不喜歡學長對你好嗎？可是學長對你好的時候，我跟夏碎哥都很開心呢。」
這是什麼詭異的邏輯？他完全不能理解。是愛屋及烏的一種嗎？因果關係是……因為褚冥漾是千冬歲好朋友，所以學長對褚冥漾好的時候，千冬歲就會很開心；千冬歲很開心的時候，夏碎學長就會更開心。
……真像繞口令。不過這個奇怪的因果關係也讓他發現了夏碎學長喜歡千冬歲的事情。
原來自己變成了夏碎學長追求千冬歲的踏腳石（還好不是絆腳石？）了。為了不阻礙夏碎學長的情路，他只好默默接受被學長們順便關心的生活。
☆☆☆
吃完飯後都九點多了，褚冥漾本來以為飯局結束之後就可以回宿舍休息寫報告，但夏碎又興致勃勃的提議上山看夜景。
「我沒意見。」冰炎說，從車廂拿出安全帽遞給褚冥漾。
「我都可以……看漾漾吧，漾漾你想去嗎？」千冬歲說，看了好友一眼。他知道好友本來想回宿舍寫報告的，雖然那報告下禮拜才要交，不過漾漾好像想要趕緊把他做完。
選擇權被丟到褚冥漾的手上，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呃……」
他看了看夏碎學長與千冬歲。「好吧，不過十二點前我想回宿舍，可以嗎？」褚冥漾還是妥協了，他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而壞了大家興致。反正報告也不急著交……大不了明天再寫。
「那走吧！」
一路往山上騎，雖然白天還很熱，但是入夜的山上卻帶了點秋天的涼意，褚冥漾微微抖了抖，開始後悔答應去看夜景了。
騎車的冰炎似乎發現褚冥漾在發抖，皺了皺眉後開口：「褚，如果會冷的話，把手放到我外套口袋。」
「學長你說什麼？」因為隔著口罩跟全罩式安全帽，加上騎車的速度又快，褚冥漾沒聽清楚冰炎剛剛講的話，頭往前靠近。
冰炎似乎有些不習慣的偏了偏身體。「我說，怕冷的話把手放到我外套口袋。」
他寧願冷死也不想被其他女生追殺。褚冥漾皺皺鼻子。把手放入對方的外套口袋聽起來是件很親暱的舉動，應該是情人或是女孩子才會做的吧？兩個大男生做這種舉動很奇怪……而且如果被系上的女生知道的話，他就準備被打爆了吧！
「褚。」冰炎冷冷的聲音的聲音傳來，似乎夾雜了點不悅。
「嗯？」褚冥漾還沉浸在不想被其他女生毆打的想法中。
「把手放進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那聲音聽起來已經是咬牙切齒了。
我的媽啊！他只是不想淪為女生的箭靶，為什麼要這麼逼他呢？可是現在不把手放進去就會先死，而把手放進去之後他還是會被其他女生追殺致死，先死跟後死……唔，他還是選擇後死好了，他可不想領教冰炎學長的脾氣。褚冥漾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將冰冷的手放進冰炎的外套口袋中。
感覺真奇怪。
吹了好一陣的冷風終於抵達目的地，褚冥漾脫下安全帽遞給冰炎。
應該去買個口罩的，褚冥漾想。環顧四周，發現幾乎都是情人成雙成對。只有他們四個是大男生……咦？「學長，千冬歲跟夏碎學長呢？」
「還在後面吧，夏碎騎車比較慢，載人又更慢了。」冰炎說，停好車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拿給褚冥漾。「穿上。」
既然知道夏碎學長騎車比較慢，怎麼還一路狂飆不等人呢？褚冥漾想，然後看著冰炎遞過來的外套腦袋瞬間空白。……他沒有怕冷到這個地步好不好！
搖搖頭，褚冥漾說，「學長你穿著吧，我沒有那麼怕冷，而且如果學長你感冒就不好了……唔，好痛！」
褚冥漾頭被巴的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了。為什麼自己要被巴頭啊！他只是不想穿學長的外套……傳聞冰炎學長脾氣很火爆果然是真的！之前沒有展現出來應該是因為有夏碎學長壓制著吧？
「我沒有你那麼怕冷。你要自己穿還我幫你穿？」冰炎有些不耐煩，不過就是穿個外套也可以囉嗦那麼多嗎？
「喔、好啦。」褚冥漾覺得自己很委屈，但還是乖乖把外套穿上。外套上還殘存著學長的體溫，還有一股香味……熊寶貝？感覺不太像。該不會是白鴿吧！
「嘖，你們好慢。」冰炎看著五分鐘後才抵達的夏碎說。
夏碎微笑，「路上多停了幾個紅燈，就耽擱了。而且冰炎，是你老是騎太快吧？」將車跟冰炎的機車停在一起，加上大鎖之後，夏碎拉了拉千冬歲的手後說，「走吧，我們過去那邊瞧瞧」。
褚冥漾眨眨眼，有趣的看著這兩個人。夏碎學長還真是積極啊，照理來說應該是還沒告白吧，就直接牽起對方的手了？注意到一旁的冰炎手動了動。
挑了個好位置，四個人一起坐下觀賞底下的夜景，一邊聊天。夏碎跟冰炎跟他們介紹著底下絢爛的燈景，哪邊是學校、哪邊是公路、還有一些其他的景點。
時間悄悄流逝，一下子就十一點多了，四個人準備歸程，以免褚冥漾與千冬歲趕不上門禁時間。
「啊、學長，外套還你，謝謝。」褚冥漾想到學長要騎車，趕緊將外套脫掉還給冰炎。在前頭的人總是比較冷的，若是讓學長因此感冒可就不好了，他會很過意不去的。
「嗯。」冰炎點了點頭，接過外套穿上。
「冰炎，記得下山騎車慢點。」夏碎溫暖的叮嚀道。
「好。」
褚冥漾爬上車，跟千冬歲說聲待會見後，便讓冰炎載下山了。
一路上兩人沒什麼講話，因為愈來愈冷，褚冥漾自動自發的將手放進了冰炎的外套口袋。反正上山的時候都放了，下山再放一次口袋應該沒有關係吧？褚冥漾想。
回學校的路途中遇到了個車禍，是好幾台的汽車追撞，而有警察在場處理。由於車禍的關係，導致他們回學校的時間受到了延誤，當褚冥漾踏進校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分的事情了。
「進去宿舍等吧，不要在這裡等千冬歲，會冷。」冰炎說，看到褚冥漾一副要在校門口等千冬歲的樣子，忍不住趕他進去。「而且他們應該也有遇到那場車禍……我怕夏碎會來不及載千冬歲回來。總之，你還是先進去吧，如果他們來不及的話應該會打電話給你。」
嗯……學長這樣說也是。「那，學長我先進去了唷，你也趕緊回家吧！」褚冥漾說。
「對了，剛剛在山上的時候真的很謝謝學長的外套。學長掰掰。」褚冥漾露齒一笑，跟冰炎揮了揮手道別。
「掰掰。」冰炎的眼中閃過一抹光彩，發動機車後離去。
褚冥漾目送冰炎的機車離去，直到看不見身影之後才慢慢踱步回自己宿舍。回到宿舍之後，他接到千冬歲的電話說他沒有趕上門禁時間，今天要住夏碎學長家不回來了。通話完畢後，他拿了自己的換洗衣物，進淋浴間沖澡。洗完澡後，連頭髮都懶得吹乾，褚冥漾就直接躺平在床上了。
啊啊，好累，報告就明天再寫吧……褚冥漾想。在臨睡前昏昏沉沉之際，他的腦袋飄過了幾抹思緒。沒弄錯的話……夏碎學長是喜歡千冬歲的，千冬歲好像也有那麼點意思。
但是……冰炎學長，好像也喜歡夏碎學長。
☆☆☆
褚冥漾開始注意冰炎。
他發現，只要夏碎學長在冰炎的身邊，那冷冷的冰炎就會多了抹柔和感。是被夏碎學長的微笑感染了吧？而只要夏碎學長不在，冰炎學長就會火爆的像惡鬼一樣。
紅眼殺人兔！褚冥漾在心裡默默的這樣稱呼冰炎。
通常夏碎學長如果會不在冰炎學長身邊……就是他跑去找千冬歲了。不只一次的，當褚冥漾自己下課在跟千冬歲聊天時，夏碎學長與冰炎學長就會出現在身邊，然後夏碎學長溫和的丟下一句：「褚，冰炎跟你換，千冬歲今天借我囉。」就把人給帶走了。
完全罔顧千冬歲的意願。（？）
留下自己跟冰炎學長尷尬相望。
現在，這情景又再度上演。
看著千冬歲被夏碎學長帶走，他實在很想跟夏碎學長說：「順便把我帶走啊！不要留我一個跟紅眼殺人兔搏鬥存活！」
想歸想，但自己也沒有勇氣這樣跟夏碎學長說。雖然跟紅眼殺人兔相處很恐怖，但他也不想成為礙人追求之路的絆腳石。會遭天譴的！
「嗯……學長，你今天要忙吧？那我先去圖書館念書了。」褚冥漾婉轉的說。快走快走！他才不想跟冰炎學長獨處咧。滅火器的夏碎學長都走了，他可不想被炸的死無全屍。
「我跟你去。」冰炎說，有些咬牙切齒。該死的夏碎，什麼叫做冰炎跟你換？他是真的不知道嗎……
「……喔。」拿起自己的包包，褚冥漾覺得自己都頭痛了。學長沒事幹嘛跟他去圖書館念書啊？自己等等是不是該尿遁逃跑呢？他實在不想跟冰炎學長兩個人在一起。
圖書館離教室有點遠，一路上兩人並沒有交談。褚冥漾偷覷了冰炎一眼，不意外的看見冰炎一臉怒意。
看樣子學長對於夏碎學長丟下他這件事情很火大啊，而且今天夏碎學長還亂說了一句什麼冰炎跟你換……冰炎學長應該很不開心吧？
這幾個人真是奇妙的生物。褚冥漾想，上次看夜景後他還以為千冬歲對夏碎學長有那麼點意思，但千冬歲又好像不太能感受到夏碎學長對他的心意，遲遲沒看見他們兩個有新的發展。還是說夏碎學長動作太慢呢？而夏碎學長……好吧，也許夏碎學長在某方面來說也是個遲鈍的傢伙，對於被喜歡這件事情。
褚冥漾敢打賭夏碎學長並不知道冰炎學長喜歡他。
不過冰炎學長也表現得很不明顯就是了。要不依冰炎學長的好條件……應該可以輕易的追求到夏碎學長吧？反正他最大的缺點──火爆脾氣在夏碎學長面前總是會收斂起來。不過，照這個情勢發展下去，冰炎學長會失戀吧。沒有意外的話夏碎學長應該是會跟千冬歲在一起……他不懂，為什麼冰炎學長不行動呢？
來到了圖書館，褚冥漾照例選擇五樓角落靠窗的位置坐著。窗外種了許多樹，再看遠一點還可以瞧見學校的人工湖，偶爾可見三兩學生閑晃。雖然這些都不是天然存在的東西，但他很喜歡這風景。每當讀書累了，他總會看看窗外的景色，發發呆出個神之類的，作為自己小憩的模式。
可惜今天對面多坐了個冰炎。褚冥漾嘆了口氣，看著冰炎從他包包拿出好幾本原文書開始閱讀……帶那麼多本看的完嗎？自己對於語言並不是很在行，高中時外文也只是學的還可以。可是一上大學，教材全都變成了外文，一開始真的讓他很不習慣。
算了，還是趕緊念書吧！眨眨眼，褚冥漾收拾心緒，開始念書。
☆☆☆
冰炎看著對面念書的黑髮男孩。
一向，自己是不怎麼和人親近的。但是夏碎跟自己不太一樣，他總是帶著溫暖的笑容，隔開別人與他自己──聽起來很矛盾，但卻是事實。也許是這樣，自己才會跟夏碎成為好朋友吧？因為是內在一樣的兩個人。他習慣與夏碎的相處，但不知何時，這段友情漸漸變質了。他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夏碎了。
他困惑，以往的他從沒喜歡過人，卻沒想到第一個勾動自己感情的對象居然會是個男孩，還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並不排斥同性戀，但一開始對於自己對男性帶有這種感情卻也是震驚的，調適了好些時日才慢慢接受。
承認了自己的感情，然後呢？這個問題更加困擾冰炎，卻沒有人可以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做出追求的行動。他害怕若是不成功的話，跟夏碎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遲疑躊躇在他心裡盪漾，最後他選擇粉飾太平。就維持現狀吧，只要一直在夏碎身邊，也許總有一天他會察覺自己的心意的，冰炎想。
然而，雪野千冬歲卻出現了。而夏碎，似乎喜歡他。冰炎不是看不出來，他還記得第一天新生入學時，夏碎偶遇他那位舊時鄰居千冬歲時，眼中流露出的驚喜──以及一種他不陌生的情感。那是喜歡。
他沒有想過夏碎原來也是喜歡男生的。但他更沒想過原來夏碎早就有了喜歡的人。兩人從未談論過這種問題，是以他一直不知道夏碎的性向以及喜歡的人。
想行動、想將夏碎搶回他身邊。冰炎卻可悲的發現他做不到這件事情。因為當夏碎在千冬歲身邊的時候，那抹面具般的微笑掉了，取代而之的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溫暖微笑，是連他也鮮少看見的笑。
他在矛盾中掙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對雪野千冬歲怒目相向，但一看到當雪野千冬歲微笑時，夏碎也跟著露出笑容──他便不自覺的也善意對待雪野千冬歲。因為，他捨不得夏碎那抹溫暖的笑。因此，愛屋及烏的，除了千冬歲外，他也多關照了千冬歲的室友。
他不打沒有勝算的仗。所以默默在夏碎身邊待著。但是、夏碎那個笨蛋！一想到就令人生氣，居然一副想湊合他跟褚的樣子？冰炎咬牙切齒的想著，瞪著眼前那個看起來呆頭呆腦的黑髮男孩。
褚冥漾低頭閱讀著原文書，手上的筆在紙上留下潦草的字跡，時而思考中斷的搔搔頭，而後又恍然大悟的繼續書寫，完全沒有發現冰炎的視線。
然後，他看見褚冥漾翻書閱讀的速度愈來愈慢，手上的筆也逐漸擱置。
「叩。」一個聲響，褚冥漾似乎因為念書念得太累，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個笨蛋。」冰炎低聲說，瞪著那個穿的很單薄的黑髮男孩。他看起來沒有另外帶外套……這樣睡覺會感冒的。
然後，他拿起自己的外套為褚冥漾覆上。
☆☆☆
耳朵好冷……褚冥漾不舒服的動了動手，把右邊耳朵靠近手臂取暖，卻露出了另一邊的耳朵吹風受寒。
「唔……」他用力眨眨眼，睡眼惺忪，掙扎著坐起。
奇怪……為什麼自己會趴著睡著？剛睡醒的褚冥漾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裡，腦袋混沌的撫過面前尚溫熱的書籍。
「睡飽了？」
「……喝！」褚冥漾狠狠的嚇了一跳。對面何時有人的？定睛一看，是冰炎學長。
「你睡得可真久。」冰炎淡淡的說。這傢伙整整睡了將近三個小時，幾次自己念書累了抬頭一看，一個香甜的睡顏便映入眼簾。叫他……很想把他打起床，冰炎惡劣的想著。
「欸……抱歉。」褚冥漾尷尬的說。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害羞……是自己說要來圖書館念書的，卻在學長面前睡了許久，書根本沒翻幾頁。他欲哭無淚的瞪著原文書，密密麻麻的文字纏綣，讓他頭很痛。
嗚哇哇，睡著浪費了那麼多時間，看樣子今晚只好念書不能打電動了！
「我餓了。」冰炎說。
「咦、現在幾點了？」褚冥漾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藍白的天空已叫漆黑所取代，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學生在湖邊閑晃著。
「九點多了。」
那麼晚了？褚冥漾對於自己耽擱到冰炎吃飯的時間感到很不好意思。如果是在初認識這人的時候，他一定認為學長會丟下自己先去吃飯。但隨著認識久了，他發現，冰炎其實是個在小地方很溫柔的人。
火爆而溫柔。
聽起來很極端，卻又是學長真真實實帶給他的感覺。可惜他覺得學長的溫柔不足以掩蓋他火爆的個性。要不冰炎學長就真的是個完美的人了。
「學長有想要吃什麼嗎？」褚冥漾問，八點多，只能吃些滷味炸雞或是二十四小時茶館了吧？應該沒有什麼比較正餐類的的食物了。
「都可以。」冰炎說。
雖然兩人是輕聲交談，但免不了的打擾到其他的人。收到旁人丟來怒目的眼光，冰炎點了點頭，開始收拾自己散落在桌上的書籍。
「走了。」
「啊、學長，等等我。」這是容不得他拒絕的意思嗎？褚冥漾苦笑，微起身，要將書籍收入包包，披在肩上的外套不小心掉落至地。
哪來的外套？有點眼熟，怎麼看起來很像是學長的……他想，撿起外套胡亂收拾好東西後，輕聲闔上椅子跟著冰炎離開圖書館。
☆☆☆
兩人來到了學校附近，一間二十四小時的小店。
坐在二樓的小沙發，褚冥漾翻著滾著花邊的Menu，菜單上寫著晚餐供應時間到晚上九點半，看著幾十樣的正餐選項，然後翻到最後一頁……點了一大堆小點心。
「……」冰炎看著對面的褚冥漾歡樂的在甜點的地方上劃上一筆又一筆，開始懷疑自己是來吃下午茶而不是晚餐了。
先結完帳後領取了取餐號碼牌，褚冥漾請冰炎幫他照看一下包包後跑去了廁所。
回位置時很驚訝的發現冰炎居然又拿出了他的磚塊原文書。
「學長，這樣會消化不良的。」褚冥樣說，一臉皺眉的看著冰炎手上的書。喔喔！這不是應該是歡樂的點心（消夜）時間嗎？為什麼要拿出這種會讓人退避三舍的書籍呢？這樣子吃飯會胃痙攣吧？雖然看書的人不是他，但是一見到那厚厚的頁數時，褚冥漾就覺得自己食慾盡失了。
「不用你管。」冰炎說，拿起手上的紅筆在書籍畫下重點。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冰炎抬頭，「你明天有小考？」
「耶、對。」褚冥漾尷尬的搔搔頭。就是因為有小考自己今天才會跑去圖書館念書啊！要不然哪個學生那麼乖，會在還沒考試之前就念書的啊？課前預習課後複習不過只是神話……咦，搞不好自己面前的這位冰與炎的殿下就是個神話中的人物。
學長看起來就是課前預習課後複習的乖寶寶。
「念完了沒？」冰炎說，有點明知故問。一個在圖書館睡掉三個多小時的傢伙可以念多少書？
「當然還沒……」
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冰炎說，「我幫你複習吧。」
褚冥漾張大了嘴。
他剛才聽到什麼？複習？學長要幫他複習？天要下紅雨了吧！學長這個沒有耐心的人怎麼會主動說要幫他複習？還是說，在他睡著的時候，學長被換成了他的雙胞胎兄弟？嗯……應該不太可能，這個世界上有一隻紅眼殺人兔就夠了，他很難想像還有另外一隻。
除非世界要毀滅了吧！
「學長……你是不是發燒了？」褚冥漾誠懇的問，一隻手探過桌子，想要摸摸冰炎的額頭。
難怪學長會把外套借給他！原來是因為腦子燒壞了啊！
「靠！」冰炎狠狠的往褚冥漾的頭巴了下去。
「嗚，學長，很痛耶！」褚冥漾吃痛的摸著被打的地方，感覺熱辣辣的痛楚從那裏傳來，一定會腫起來的啦他想。
「我明天還要考試耶學長，打頭會變笨……」然後，在冰炎的瞪視下褚冥漾乖乖的閉上了嘴。
「那就不要腦殘。」冰炎說，好笑的看著褚冥漾捂著自己的頭。「更何況，有我幫你複習，你想考不好也難。」
自大狂！褚冥漾心想，卻沒種反駁。他可不想再挨一掌。
「學長，這個範圍很小，我想我應該可以自己念就好。」摸摸頭，褚冥漾婉轉的說。開玩笑，依學長這種火爆個性，教人的手段肯定也很恐怖吧！肯定會被巴到臭頭的！要是真的讓學長指導，他可能明天就不用考試了，直接辦休學比較快。
「隨便你。」冰炎說。
侍者送上了餐點打斷兩人的談話，將餐點一一擺上桌後，一句請慢用再度歸還兩人談話的空間。
放下手邊的書，冰炎拿過餐具開始用餐。
看著對方的用餐動作，褚冥漾覺得這位冰與炎的殿下真的是很優雅呢。聽千冬歲說，學長好像擁有某國外什麼XX貴族的血統，難怪學長會被系上的女生稱作殿下。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
「學長，你要吃蛋糕嗎？」基於禮貌，褚冥漾還是問了問對面那個據說不吃甜食的人。
「你吃吧。」看著蛋糕上精美的奶油雕花，冰炎不曉得怎麼會有人能夠忍受這種滿是奶油的食物。自己大概吃一口就膩了。
「喔。」褚冥漾取過小叉，小口小口的將蛋糕送入嘴裡。「對了學長，聽說化學的教授當人當很兇？」
「嗯。」冰炎點點頭。「去年我們班被當了快三分之二的人。」
大刀啊大刀！聽到這樣的數字，褚冥漾幾乎都要後悔選念這個科系了。過去一直以為，大學是可以很輕鬆悠哉的念書的。也不是說自己想要偷懶打混，但是當國中高中被惡狠狠的逼了六年後，一上大學面對自由的學風真有種不習慣的感覺。
只是在開學兩個禮拜之後他就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輕鬆悠哉。有些教授不曉得是想整人還是如何，每每上課總會出好幾個報告或是預告下堂課小考。譬如這普通化學就是。
搖頭晃腦的唉聲嘆氣，默默的哀悼自己的大學生活後，褚冥漾看了看窗外街道上人來人往，不經意的，瞥見熟悉的身影。
「咦？」是千冬歲跟夏碎學長，在對街併肩走著。而兩個人的手，正親密的交扣著。這代表的是……
聽見褚冥漾發出的疑惑聲，冰炎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喔、沒事。」有些焦急的搖搖手，褚冥漾趕緊將視線收回。
這一幕，應該是不適合讓學長看見的吧他想。
聽到褚冥漾略顯慌亂的語氣，冰炎疑惑的看著對方假裝沒事的戳弄著蛋糕，一個心領神會，將眼神轉向褚冥漾方才視線所及之處。
一瞥眼、一瞬間，心，猛然揪緊。
「啊、學長，別看！」褚冥漾大驚，沒想到冰炎會突然回頭而來不及阻止他看向窗外的眼神。
啊、糟糕完蛋了……褚冥漾想。
然後喀啦一聲，他看見，冰炎手中的餐具掉落至地。
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澀感，翻滾上冰炎喉頭。
雖然、早就有覺悟了，但是卻沒想到真正發生，卻還是那麼痛啊，冰炎想。自己不是不知道夏碎對千冬歲的追求，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他沒有立場阻止，面對好友的積極行動，他不知道該祝福他成功抑或是失敗。他、並不想看到夏碎難過。但這小小的希望卻是使得自己難過了。
如果任何一個選擇都是痛，那究竟該如何抉擇是好？他不知道，矛盾的看著今日形成的局面，就算在腦中做過無數假想無數心理建設，但實際看見，那衝擊卻是巨大的令他喘不過氣，然後，心，痛的發狂。
「學長……」看著眼前雙手緊握的冰炎，褚冥漾有點怯怯的喊。
冰炎恍若未聞，像是失神般的盯著那對人影，直至走遠都拉不回焦距。
這樣子的冰炎，讓褚冥漾覺得有些不忍心。他從未看過冰炎這副模樣，在他所接觸過的，冰炎一直是傲氣的、優雅的、偶爾出現火爆的，還有那細心方可見的溫柔。曾幾何時看見這副失控的神態？
這樣一個倨傲的人啊……褚冥漾看著眼前陌生的神情，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胸廓間悄悄流溢。
「別再看了。」褚冥漾不捨的說，伸出手，亡羊補牢的遮住了冰炎的眼。
他不想看見眼前的那個人，露出這般脆弱的神情。
☆☆☆
那一晚，他們待在小店沒有回去。
「漾漾昨晚怎麼沒有回來呢？電話也打不通，我很擔心呢。」早上褚冥漾回到宿舍後，千冬歲問。
「喔，昨天冰炎學長在教我普化，沒趕上門禁時間。而且後來我手機沒電了，所以沒有聯絡你。」褚冥漾露出抱歉的微笑。
「那你應該請冰炎學長打給我的，漾漾。」千冬歲皺了皺眉。
「啊哈哈，學長的手機也沒電了，抱歉抱歉。」褚冥漾說，撒了個小謊。在昨晚那種情況下，是要怎麼請學長打電話給千冬歲啊？學長應該不會想要聽見千冬歲的聲音吧他想。
「下次要注意啊，要不然我會擔心的。」千冬歲露出關懷的神情，躊躇了一陣之後有些彆扭的說，「啊對了……那個、我跟夏碎哥在一起了。」
千冬歲說，雖說是百般猶豫，但他並不想瞞漾漾這種事情。漾漾是他真心覺得值得結交的朋友，雖然不知道漾漾是不是排斥同性戀這種事情，但是他直覺褚冥漾是會笑著祝福他的。
電光石火間，褚冥漾不知道自已是不是該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而露出驚訝的表情，抑或是老實跟千冬歲說自己昨天有看見。
「喔？真的嗎？恭喜你們啦！」心緒瞬間千迴百轉下他作出決定，假裝自己昨晚什麼也沒看見。
「謝謝。」千冬歲有些靦腆，「我現在要跟夏碎哥去吃早餐，漾漾要一起去嗎？」
「不了，我想睡一下，好累唷！」
「嗯，那我先出門囉，下午見。漾漾掰掰。」
跟千冬歲道別後，褚冥漾沖個澡洗去一身塵埃爬上床休息。
幸好普化是在下午上課，褚冥漾想。還可以好好睡一段時間。
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明明身體和思緒都很疲憊，但褚冥漾卻有種睡不太著的感覺。
他的腦海裡，滿滿都是冰炎難得脆弱的神情。
他不知道昨天自己是發了什麼瘋，居然纏著冰炎留在小店裡頭教他普通化學。嚴格說起來，他們也不是真的熟稔到什麼地步的朋友，就算有著直屬學長學弟的關係，多半也是由於千冬歲的緣故，算不得數的。所以在昨晚那一當下，他想他其實是可以留下冰炎一個人在小店，回宿舍去認真念他的書的。
那不就是以往的自己嗎？由於不擅交際而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
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面對一般朋友自己的喜怒哀樂總是不太鮮明，藏在心裡獨自上演戲劇；可以讓他哭讓他笑的讓他大聲吵鬧的，除了家人、高中時代的好友衛禹，大學室友的千冬歲，他沒有想過還有其他人可以太過牽動自己的情緒。
只是昨夜冰炎卻莫名鬆動了自己。
所以自己留下了，還硬是用指導的名義讓冰炎陪著自己窩在小店。也許，他只是捨不得讓那樣的冰炎獨自回家面對夏碎。
他突然想到有人講過的一句話，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在你身邊而你卻不知道我愛你。這話用在冰炎跟夏碎的身上真是再適切不過了，而若是要再笑著祝福自己所愛的人幸福，應該更是千刀萬剮的疼痛吧。
有些發呆的看著天花板，褚冥漾忘卻不了的，除了冰炎的容顏之外，還有自己不知何故紛雜的心緒。
☆☆☆
依舊的日落東昇。
現在千冬歲晚上大多跟夏碎學長一同出去而不在寢室，雖然千冬歲會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出外走走，但褚冥漾可不想打擾別人情侶間的甜甜蜜蜜。
所以，有考試的時候，他就會跑到圖書館的五樓角落念書。而沒有考試的時候，則是窩在寢室裡頭玩線上遊戲。
好像有種朋友被搶走的感覺呢。褚冥漾撇撇嘴，有些不是滋味。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小朋友玩具被搶走一樣，面對自己有這種幼稚的想法，褚冥漾感到有些赧然。不過至少他知道，千冬歲是幸福的。這樣的想法，多少讓他心裡平衡一點。
偶爾，褚冥漾的腦海裡也會浮現冰炎的面容。不曉得冰炎學長現在心情調適的如何？似乎也好幾天沒有見到冰炎學長跟夏碎學長一起出現了。他想，眼神專注的盯著電腦螢幕。
操縱著螢幕上的角色攻擊怪物，一個不小心，褚冥漾的角色被怪物打死飛回了重生點。
「嘖！」
瞪著飛回重生點的人物，褚冥漾敲了敲鍵盤，將遊戲畫面關閉。
最近幾天他的角色死了好幾次，看著自己幾乎要成為重生點的常客，他都快懷疑自己會不會榮登死亡排行榜了。果然越太多級打怪是十分容易死掉的嗎？
褚冥漾想，突然手機一陣震動，熟悉的音樂唱起，嚇了他一跳。
都十點多了，是誰會打給他啊？該不會是千冬歲今晚不回寢室睡覺了吧？
看了看手機螢幕所顯示的名字，卻不是他腦海裡想的人物。
冰炎學長？他打來幹嘛？有點疑惑的，褚冥漾接起手機。
「喂？」
『褚，我在你宿舍外面，出來。』
「咦？學長，幹嘛出……」
……
看著被掛電話的手機，褚冥漾感到有點傻眼，將手機丟回桌上。臭學長！以為他是什麼人啊？叫他出去他就出去？外面很冷耶！褚冥漾在心裡扮了扮鬼臉。他才不要理他咧。
然後，他環著胸，瞪著桌上的手機。
……外面很冷。
褚冥漾心不甘情不願的想著，抿抿嘴。
掙扎好一陣，煩躁的爬梳了下頭髮後，他從衣櫥拿出外套跟圍巾出門去。
☆☆☆
一到宿舍門口，褚冥漾就看見一道熟悉的銀色身影倚在樑柱旁邊。
「學長？」
「你好慢。」冰炎有些不悅的說。
要不是怕學長傻傻的等到著涼，他原本還不打算出來的耶！褚冥漾想。然後說，「是嗎？學長不也很沒禮貌的掛了我電話？這樣算扯平吧。」小小的頂嘴了一下。「學長找我出來有什麼事情嗎？怎麼不在電話裡講呢？」
「陪我出去。」冰炎說，睨了他一眼，不等褚冥漾的抗議，拉過他的手就往機車棚走。
「欸？等等、學長……！」天啊，為什麼會突然變成要陪學長出門？這種天氣他不想在外面閑晃啊！他應該有資格反抗吧？他的人權呢？人權呢？去哪裡了？
反抗無效的坐上冰炎的機車，褚冥漾默默的為自己哀悼，只好開始安慰自己幸好有帶外套跟圍巾出門。
可惜忘記帶手套了。
然後，他們去了先前看夜景的地方。
「……學長，來這裡幹嘛？」看著眼前一對一對的情侶，褚冥漾發出難以置信的疑問。學長現在應該是剛失戀吧？剛失戀就來這種閃光勝地好嗎？心臟會負荷不了吧！
「不是這裡。」冰炎說，沒有停下車的繼續往前騎。
一路又騎了十幾分鐘，彎了好幾個暗無路燈的小巷後，冰炎終於停下車。「這裡。」
停好車後，冰炎帶著褚冥漾往一處漆黑小徑走去。
「欸……學長，我們究竟是要去哪裡？」褚冥漾問，有些驚恐。這麼暗而杳無人煙的地方……他沒有惹著學長吧？應該不會是想要把他毀屍滅跡吧！他頂多、頂多只是那天在小店纏著學長而已啊，但那也是出自一片善意，該不會那舉動惹惱學長了吧？
「把你腦袋裡的蠢想法收起來。」冰炎看了看褚冥漾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模樣，十有八九肯定他那腦袋裡裝了什麼毀屍滅跡的詭異念頭。
褚冥漾乖乖的閉上了腦，乖乖跟著冰炎後面。
「到了。」冰炎說。
然後，褚冥漾意外的看見，一片燦爛的霓虹燈海。
「原本……我打算帶夏碎來的。」冷冷的聲音穿透冰涼的夜裡，冰炎席地坐了下來，帶了點淡淡的寂寥。
「……嗯。」面對冰炎突然提到夏碎，褚冥漾不知道該做什麼回答，只有胡亂應了聲。
「這裡很漂亮。」站在冰炎身邊，褚冥漾低聲說。
不像之前去看夜景的地方，那裏由於有太多人而顯得有些吵雜，時不時經過的機車汽車破壞夜裡的寧靜，像是喧騰的市場。相較之下這裡安靜許多，雖然他分不清看下去的燈景有何不同，但他想美麗的事物是要在寧靜中欣賞的。
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學長會想向他分享這塊應該是秘密的小地方。
冰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天早上回到住所後，夏碎滿懷喜悅，帶著溫柔微笑的告訴自己，他跟千冬歲在一起了。他不知道自己當下究竟露出了怎樣的表情，怎麼有辦法保持冷靜的跟夏碎說祝你幸福。那溫柔微笑曾經是他所冀望他所守護的，但如今卻已拱手讓人。
更成了一根根的銳刺，用力釘進他的心窩。
不想也不願讓夏碎看出異狀，所以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一天一天，他看著夏碎與千冬歲間的親暱，像在自己的傷口上灑鹽。
然後在這個夜裡，他像沒有意識的走到了褚冥漾宿舍門口，拿起手機撥出那個他鮮少使用的號碼，帶著那個號碼的主人來到這塊他原本想跟夏碎分享的小地。
也許他只是再也受不了一個人獨自舔拭傷口。
冰炎的眼神微微失焦，出神看著底下燈火通明。
看著冰炎好看的側臉，褚冥漾躊躇了一會，終於開口，「學長，你還好嗎？」
沒有前文，但冰炎知道褚冥漾想問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他乾澀的掀了掀唇，像是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脆弱。
微垂眸，褚冥漾看著席地而坐的冰炎。在一片漆黑中，冰炎的表情他看不真切。他不曉得失戀的傷口要多久才能痊癒，因為自己並沒有遭遇過這種事情，更準確的說法是，他根本沒有喜歡過人，欠缺經驗的自己，怎麼去安慰別人？說著一些空蕩不切實際的安慰話語嗎？他不認為冰炎需要那種東西。
面對明顯心情低落的冰炎，褚冥漾感到不知所措，思緒交叉千百遍，腦袋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話語以及舉動，最後選擇低下身，跟著坐在冰炎身邊，默默伸出一隻手覆在冰炎那冰冷的手上。
感受著掌心下傳來的低溫，輕輕的，褚冥漾丟出了藏在心裡許久的疑問。「學長……既然你那麼喜歡夏碎學長的話，為什麼不跟他表明心意呢？」他著實不能理解。以冰與炎的殿下這般的好條件，為什麼不告白？
溫暖的嗓音在闃黑中響起，卻像利刃在化膿的傷口上再添一筆。褚冥漾不知道這樣問究竟好不好，只是若是不去觸碰傷口而任由其化膿潰瘍，那永遠也好不了。
聽到這樣的問題，冰炎整個人僵了一下，然後苦澀的說：「……我不想冒險。」
是的，他不想冒險。這種事情，若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是不會去做的。原本待在夏碎身邊，是想藉由習慣、蠶食鯨吞他的情感。但自從千冬歲出現後，他就知道不可能了。因為夏碎看著千冬歲的眼神中隱約帶著柔軟的情意，而給自己的──只是坦蕩，朋友的清澈目光，扼殺了他所有想望。
「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呢？我不知道原來我認識的冰炎是這個一個懦弱的人。」
「呵。」冰炎輕笑了聲，帶著點悲涼的意味，被說中了痛處卻沒有發怒。也許在感情上，他真的是懦弱的吧。
始終低垂的眼終於抬起，直直望向褚冥漾的臉，「現在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了。夏碎已經跟千冬歲在一起了。」
望著冰炎美麗的紅色眼眸中難得流露出的哀傷情緒，像杯香醇的酒，幾乎讓人迷醉與心碎。
然後，像是著了魔似的，褚冥漾輕輕的開口：「那，學長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呢？」
☆☆☆
他記不真切。
那個夜裡，在他無意識中脫口而出驚人話語後，自己的腦袋瞬間空白，語無倫次的跟冰炎解釋了好些話後，好一陣子的沉默蔓延開來，壟罩著兩人。然後，他似乎看見學長的嘴蠕了蠕，隱約傳來一個回答。
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像是跑馬燈般快速閃過，連怎麼回到宿舍的他都不知道。只剩那句冰冰涼涼的「好」在耳邊迴盪，並在之後的幾天不斷的敲擊他的耳膜，占據所有他能思考的空間。
好……
那個聲音像迷霧中的燈，滲進他混沌的腦裡。
好什麼好？學長是認真回答他的問題的嗎？褚冥漾想，試著在一片紊亂中釐清自己的想法。他會脫口而出「在一起」的話語，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因為……一瞬間，他卻想不到任何理由。明明，沒有感受到自己對學長有任何喜歡的情緒的啊……
然而，真的沒有嗎？他又不禁自問。想起自己曾經浮現的不捨情緒、偶爾閃過的熟悉臉孔。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看到冰炎露出難過的表情。但，這是喜歡嗎？這難道不是出自於對朋友的關懷嗎？他感到困惑。他似乎無法很準確的區分對於朋友以及對於喜歡的人之間的感情。
而姑且不論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學長……學長心裡應該還是有夏碎學長的吧？怎麼會就這樣答應他呢？他的腦袋亂轟轟的鬧成一團，給自己的問題、想問學長的問題全都哽咽在喉頭，什麼話也講不出來。
「……漾漾、漾漾！」
「……咦！」突然的叫喚使褚冥漾回過神，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真糟糕，自己居然在小組討論的時候想起這件事情了！他暗自斥責自己，然後對組員們道歉，「抱歉，我發呆了。」
「沒關係啦！」米可蕥不介意的擺擺手。她是一個金髮綠眼的女孩，學號在褚冥漾前頭，因此常常都跟褚冥漾在同一個小組作報告，也習慣了褚冥漾偶爾會出神的情況。
「不過，漾漾最近好像特別容易失神耶，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米可蕥關心的問。
「有嗎？」
「有。」一個幽靈組員突然發言。那是萊恩‧史凱爾，可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或者可以說是一個存在感低到不行的人。
面對突然冒出的聲音，褚冥漾有點嚇了一跳。雖然萊恩他時常都是這樣突然冒出來發言的，但他想，不論幾次他都無法習慣吧。
「呃，可能是因為最近打電動太晚睡吧。」褚冥漾打哈哈帶過，「所以，討論到哪了？」
「太晚睡容易爆肝唷！」米可蕥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大致上需要找的資料就這些了，你們覺得還有需要添加什麼嗎……咦，漾漾，那是不是冰炎學長？」
隨著米可蕥的眼神看去，褚冥漾看見冰炎就站在他們教室門口。
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如何，他怎麼覺得今天的冰炎似乎有點怒氣沖沖？
「漾漾，學長好像是要找你的耶，你要不要過去看看？」米可蕥說。
「呃……應該不是要找我的吧。」
「確定不過去看看嗎？我覺得學長好像一直在看我們這裡耶。」
「……好吧，我過去看看。抱歉唷，等我一下。」
「沒關係啦，反正也討論的差不多了。晚點我把工作分配好之後再跟你說吧！漾漾可以先過去找學長了。」眨眨眼，米可蕥說。
對自己組員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後，褚冥漾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道別後先行離開。
走到教室門口，他看著斜倚在柱邊的閉眼的冰炎，躊躇了一會兒後開口，「呃、學長，你找我嗎？」
這是自從那天之後算起的七天，他們第一次的見面。褚冥漾想，有些驚訝自己居然將兩人沒有相見的時間算的如此準確。他以為自己並不在意的……這是不是代表了什麼呢？
冰炎睜眼，斜睨他一眼後，拽過他的手。「走，吃晚餐。」
☆☆☆
然後，他們來到一家新開幕的義大利麵店。
一直到點完餐點，褚冥漾的腦袋還亂轟轟的，眼神有些不安的四處張望。
送上餐點後，冰炎開口，「為什麼都沒來找我？」
「……咦？」
「咦什麼咦。」越過桌子，冰炎伸手巴了一下褚冥漾的頭，看到對方捂著頭的樣子後才滿意的收回手。「我是問，為什麼都沒來找我？」
學長今天心情一定很差！手勁比平常都來的大啊！褚冥漾吃痛的想著
「就沒什麼事情啊，幹嘛特別找學長？」他說，拿過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這樣說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冰炎。因為通常是夏碎學長來找千冬歲，然後順便把冰炎學長留下的。而冰炎主動來找自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至於自己……向來就是那個被動的人，更不可能主動去找冰炎。
更何況……他也還搞不清楚自己對於冰炎究竟抱持怎麼樣的想法。
是單純的學長……還是「喜歡的人」？
「不是你說要跟我在一起的嗎？」
噗的一聲，褚冥漾口中的水全送給了對面的冰炎。
「褚、冥、漾！」一字一字，冰炎咬牙切齒的說。
「啊！學長、對不起！」褚冥漾驚慌的說，抽出桌上的面紙幫忙擦拭冰炎滴著水珠的臉。
擦乾臉之後，冰炎狠狠的瞪了褚冥漾一眼後說，「你最好搞清楚我們現在究竟是什麼關係。」
「呃，不就是學長學弟的關係嗎？」褚冥漾說，直到看見冰炎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到實體化的地步後，他才遲疑的問，「……學長那天的回答，是認真的？」
「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覺得太晚了嗎？」冰炎說，查覺對方話語中的遲疑與不安。「我當然是認真的。」語氣中有不易發現的溫柔。
「那……夏碎學長呢？」
「……都過去了。」冰炎說，不想自欺欺人的說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感情的消逝沒有那麼迅速，他無法說不愛就不愛，但是在徹底死心後，至少他會學著埋葬那段感情。曾經有人說，忘卻上一段感情的最好辦法就是再尋找下一段的戀情。雖然自己並不是抱著這種糟糕的想法而答應跟褚冥漾在一起，但不可否認的，當他聽到褚冥漾說出那句「學長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呢」的話語時，一種莫名的情緒流竄過心頭。
一瞬間他想起了先前在黑髮男孩身上看到的溫暖微笑，悄悄烙印在他的腦海裡。雖然跟之前喜歡夏碎的感覺不甚相同，但他想，他應該也是喜歡褚的。
所以，他答應了。
「別提夏碎了。你該想的是，現在我喜歡的是你，是冰炎跟褚冥漾在一起。」
「……嗯。」沒有過多的字眼解釋，卻讓褚冥漾莫名的安了心。看著冰炎誠摯的眼神，連日來的雜亂心緒似乎終於找到了解答，終於承認自己是真真實實喜歡上眼前的這個男人。
沒辦法回頭了啊他想。就當學長說的是真的，真的是喜歡自己的吧，無論夏碎學長是不是仍舊在學長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現在的他已經管不了了。
冰炎深深的看了褚冥漾一眼，像是感受到他的想法一樣，蠱惑人心般的輕輕開口。
「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
傾過身，他側首吻上褚冥漾的唇。
☆☆☆
看著眼前突然放大的精緻臉孔，一剎那間褚冥漾腦袋完全空白，任由略帶冰涼的薄唇摩娑，愣了好幾秒後才驚嚇到退開。
「學、學、學長！」白皙的面孔瞬間竄紅，色澤延燒至耳根。
「嗯？」含笑的聲音。
褚冥漾害羞的捂著嘴，感受到周遭其他用餐者的異樣注視，只好用力瞪著眼前的義大利麵，不敢將眼神四處飄移。
這裡是公共場合是公共場合耶！怎麼可以就這樣親上來啊！而且、而且，他才剛搞清楚自己的想法耶！至少要給他一點緩衝期，讓他好好接受他喜歡的是「男生」這個事實吧？怎麼可以這麼突然……
嗚嗚，他沒臉見人了啦！這要他以後怎麼再來這家店用餐啊？
略帶埋怨的看了對座一眼，只見冰炎一派悠閒的用著餐點，彷彿剛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但微揚的嘴角卻洩漏出了他的好心情，方才見面嶄露出的怒氣沖沖已消失無蹤。
「褚，再不快點吃，你的麵都要冷掉了。」冰炎好心提醒道。
還不是你害的！為什麼你都不害臊啊！褚冥漾無聲的在心裡吶喊，取過餐具後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令他尷尬的場所。
看著滿面通紅的褚冥漾害羞的低頭迅速用餐，使得冰炎的心情大好，連日來沒見到對方的煩悶情緒被洗滌，甚至連之前由於夏碎而起的酸澀情緒也跟著悄悄流逝。
很快的褚冥漾就用完了自己的餐點，但冰炎卻仍是細嚼慢嚥。
「褚，你討論報告不是告一個段落了嗎？怎麼吃那麼快呢？」好整以暇的看著明顯坐立不安的褚冥漾，像是要趕緊逃離這家店一樣，冰炎更是故意緩慢的捲著義大利麵送入口中。
褚冥漾怎麼會看不出冰炎是故意的。微微鼓著腮幫子，他正想抗議，卻眼尖的瞧見冰炎嘴角沾了些許的奶油白醬。
看著冰炎嘴邊的醬料似乎還沒有要被擦拭的舉動，他正要開口提醒。
微啟唇，卻在一轉念間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學長。」他輕聲叫喚，硬生生的將提醒改成呼喚。
「嗯？」
得到對方的注意後，他抽過一張面紙，露出一個扣人心弦的微笑。
「你沾到醬了。」
趁著冰炎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傾過身，特意用一種很輕柔、很親暱的姿態為冰炎拭去嘴角乳白。
滿意的看見冰炎有些僵住。
耶耶！兩個人都有尷尬到，這才公平嘛！褚冥漾得意的想著，優雅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冰炎由於自己突然的舉動，而露出有點不知所措的模樣，有種扳回一城的勝利感。
「褚……」低沉的嗓音帶著點壓抑。
「嗯？」
「你應該要這樣做才對。」
「什麼？唔……！」
話未竟，褚冥漾的呼吸再度被奪走。
繾綣曖昧的親吻。
瞪大眼，他被忽然逼近的精緻臉孔奪走所有注意力。
嗚哇哇，他發誓、他再也不會踏進這家店了！
這是褚冥漾在被吻到昏頭轉向之際，腦袋所浮出的想法。
☆☆☆
也許親吻之後應該封緘所有過去而使生活改變。但其實褚冥漾實質的生活模式並沒有因此而產生太大的不同。
只是一種心態上的轉變。
是那種終於豁然開朗，撥開層層迷霧般的得到解答的感覺，承認並接受自己喜歡上冰炎其實沒有他想像中的困難。真正困難的是打從心底去相信冰炎喜歡的是自己；困難的是要不斷的告訴自己，那個親愛的學長正學著努力忘懷曾經喜歡夏碎的心情。
如果像一般灑狗血的劇情的話，那他應該要逼著學長斷絕跟夏碎學長的所有往來，時時刻刻緊迫的盯著學長的一舉一動。理由很簡單，因為夏碎學長是學長曾經喜歡過的人。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情愫，自然是該先快刀斬亂麻！
不過，這是以一般公式來說。他想，他應該不是一個那麼小心眼的人，不至於無聊到這種地步，硬要學長與夏碎學長切斷所有關係。
反正，夏碎學長都已經有千冬歲了嘛！再擔心這些是不是顯的多餘呢？
話雖如此，但自己有時候還真的會突然擔心起來。幸好在理智克制之下很快的就會將這樣的煩惱丟棄一旁。
所以他還是如往常一般的生活著。
如往常一般的生活著。他們在一起幾個月，他卻始終有種不真實感，所以他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學長似乎發現了這一點，開始不著痕跡的滲入他的生活，蠶食鯨吞他的習慣。
等到他意會到的時候，已經有種「啊，本來就應該這樣」的理所當然感。
習慣在早上接起電話後聽到學長冰涼的聲調，慵懶的道早。習慣在用餐時為對方保留位置，為他買一罐喜歡的蜜豆奶。習慣回眸時下意識尋找他的銀色身影，露出熟悉的微笑。
在兩人的關係裡，學長是屬於出擊的一方。也許這樣有點對不起學長，但自己向來就不是個會主動的人。喔、好吧，除了是他自己主動說要在一起之外，他還真的沒有主動對學長要求過些什麼。不過對於這一點學長也從來沒有多說些什麼，遷就這個被動的自己。
轉動著手中的筆，褚冥漾照例窩在喜歡的圖書館角落，面前是一本本厚重的原文書籍，因為讀的累了而將視線投向窗外風景，腦袋放空的想些有的沒有的事情。
即將來臨的期末考週使得圖書館幾乎爆滿，一位難求。他得十分早起的到圖書館排隊，才可以搶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而這幾天恰巧寒流來襲，在這樣冷颼颼的早晨裡離開被窩簡直是項殺人的酷刑，每每都得運用意志力才能逼迫自己離開那溫暖被窩。
如果他在寢室可以念的下書就好了，褚冥漾哀怨的想。他雖然有足夠的意志力可以離開被窩，但卻沒有足夠的意志力來阻止自己在電腦桌前玩樂。
『你可以來我家念書。不會的我可以順便教你。』在知道這件事情後，學長是這樣說的。乍聽之下非常誘人，但去過一次之後他就不想再去了……唉，想到就令人嘆氣，雖然學長家的環境很適合念書，而學長也教得很好，但是那次在學長家，書念著念著不知為何就被拖到床上，差一點就被……嗯、吃乾抹淨。
差一點。但幾乎是相去不遠了。
可惡！他是去念書不是去滾床單的啊！他簡直是欲哭無淚。想起後來見到夏碎學長與千冬歲時，對方所露出的曖昧眼神，像是知道他跟冰炎在房間裡做了什麼事情……就讓褚冥漾感到臉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因此，他也只好忍痛在寒風刺骨的早晨中早早出門佔位置了。為了這一點，他還被學長念了好幾次。
「褚。」
一個呼喚自己名字的氣音傳來，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轉過頭，褚冥漾看見那熟悉的銀色身影不知何時佇立於旁。
「學長？怎麼來了？下午不是有課嗎？」
「教授提早放人了。」冰炎簡短的回答，拉過褚冥漾的右手輕輕覆住後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你的手怎麼那麼冰？」
「喔、可能是我剛剛在發呆沒在寫字，手都冰掉了吧，而且今天圖書館空調好像不太溫暖，哈哈。」褚冥漾打哈哈的笑著，率性聲音在冰炎冷冷的注視下愈來愈低愈來愈小，終至默默的閉上嘴。
兩人像是無形角力般的對看了一會兒，最後褚冥漾默默嘆了口氣，抽出被覆住的手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好啦，我回家就是了。」
唉唷，他就是被吃得死死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手那麼容易冰冰涼涼，在圖書館這種偌大的空間裡更是容易呈現低溫狀態。一向，自己是不太在意的，但是冰炎學長卻是十分介懷。
「這樣牽起來很不舒服。」冰炎說。「不然只好用我的體溫幫你加熱了。」
剎那間褚冥漾感覺到自己的臉肯定又紅了。王八蛋！為什麼可以那麼自然的講出這種令人害臊的話啊！他忿忿不平的想著。
收拾完書本後，褚冥漾起身，冷冰的指頭不經意撞到冰炎溫暖的掌心。
「走了。」冰炎說，收緊掌心握住那方冰冷。
「呵。」望著冰炎好看的側臉，褚冥漾不禁笑了。悄悄的，也跟著握緊那隻炙熱的手。
☆☆☆
為期一個禮拜的期末考終於結束，在冰炎的幫助下，褚冥漾除了一些期末報告順利得到高分，考試也得到不錯的成績。
好不容易在早晨結束掉最後一門考科，沒有多少餘力跟同學討論寒假的行程規劃，褚冥漾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寢室後，看到心愛的床鋪之後馬上累極的撲倒在床上。
啊，我心愛的床啊！蹭著柔軟的棉被，褚冥漾心中的感動可見一斑。連續一個禮拜熬夜準備接連不斷的考試報告考試報告，他都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燒壞了！幸好有冰炎的幫忙，要不可能會更累！
「漾漾，你看起來很像是好幾天沒睡覺了。」坐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千冬歲看著自家室友滿面疲憊的攤在床鋪。
「我有睡啊，只是睡不多。千冬歲你這幾天不是也都熬夜嗎？怎麼精神還很好的感覺啊？」褚冥漾羨慕的看著精神很好的千冬歲，對方白皙的面孔上不帶一絲倦意。反觀自己，由於連夜熬夜的結果使得眼睛下方都出現了淡淡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委靡的很！
千冬歲搖了搖頭，「夏碎哥十二點就會趕我上床睡覺了，所以其實我沒什麼熬夜。」
「哇，十二點很早耶。這樣念的完啊？」
「因為夏碎哥會幫我複習啊。冰炎學長不也會幫你複習嗎？」千冬歲說。不久前知道漾漾跟冰炎學長在一起的時候，他還蠻驚訝的。他居然完全沒發現自家室友跟冰炎學長有感情發展的可能，等到他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在一起好一陣子了。
雖然學長看起來好像總是很冰冷（偶爾很火爆），但他對褚冥漾的好，自己可是都看在眼裡。因此，自己是滿心祝福這兩個人的。
只是漾漾對於一些學長的親暱舉動，似乎還是會感到很彆扭啊。千冬歲想起之前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冰炎學長故意在漾漾耳邊輕輕呵氣的畫面，就覺得想笑。
那次的漾漾整個耳根都紅了呢！而夏碎哥看到漾漾這樣的反應，興致勃勃的也想朝自己的耳邊吹氣，幸好被他阻止了！
「喔，會啊，可是我念書速度比較慢，所以至少要念到兩、三點才能念完。」褚冥漾對於自己的念書速度也感到很苦惱。
「冰炎學長如果知道你那麼晚睡的話，一定會很生氣的。」千冬歲說，「對了，漾漾寒假有什麼計畫嗎？」
「學長已經念過我好幾次了。不過沒辦法，書要念完我才能安心睡覺啊！」褚冥漾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寒假唷……沒什麼特別的計畫耶，可能就約以前的同學出來吃個飯之類的吧。你呢？」
「我嗎？夏碎哥說要去我家玩呢。漾漾跟學長沒有約呀？你也可以問學長要不要去你家玩啊？對了，你知道夏碎哥以前是我鄰居嗎？他跟我爸媽都認識呢，只是後來我搬家才失去聯絡的。」講到自己的戀人，千冬歲不禁露出溫潤的微笑。
「好像有聽學長講過……我沒跟學長討論過寒假要幹嘛耶，不過，找學長去我家玩嗎……」褚冥漾口氣遲疑，抱著棉被開始思考千冬歲的提議。
邀請學長去家裡玩？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兩人在一起之後，好像沒有特別去什麼地方約會過。相處的地點不是甜點店（因為自己喜歡），就是學校，再不然就是學長家……找學長去家裡玩好像是個還不錯的建議呢。不過，這樣算不算帶男朋友（女朋友？）回家見父母啊？褚冥漾不好意思的想，有點臉熱。
只是，去他家要幹嘛呢？他家好像沒什麼好玩的耶，如果待在他家打電動？唔，這種無聊的事情連他都想噓他自己。逛街呢？嗯，感覺學長不會喜歡那種人擠人的地方。遊樂場？呃，他自己就有很多遊樂設施不敢坐，去了可能也只能看學長玩。
苦惱的皺著眉頭，褚冥漾完全想不到學長如果去他家玩的話可以做什麼事情。
看著室友的臉皺成了一團，抱著棉被像玩具一樣在床上滾動的詭異模樣，千冬歲不禁笑了出來，「漾漾可以問問看學長啊，他一定會很開心的。話說漾漾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嗯……再看看吧。我應該是坐明天早上的車回家吧。」褚冥漾說。他還是先去約衛禹一起吃飯好了！這樣似乎比較實際一點。
☆☆☆
「去你家玩？」
期末的最後一日，已經結束各自考試的兩個人坐在甜點店的柔軟沙發上，享受著難得悠閒的午茶時光。
「喔、對啊，學長有空嗎？」褚冥漾說，緊張的握緊手中的小叉。
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
他怎麼那麼衝動啊！嗚嗚嗚，他根本還沒想到學長如果去家裡的話，可以做些什麼事情啊！話怎麼會一下子的就不經大腦就讓他問出口啊？他的冷靜呢？去哪裡了？幾次衝動都是跟學長有關，對於這個人，他似乎完全沒有抵抗力可言。褚冥漾懊惱的想，心中開起凋零的花。
「可能沒空，我已經排好寒假的打工了。」冰炎說，細長的手指擺弄著吸管，幾乎溶解的冰塊在晶瑩的玻璃杯中敲打出叮噹樂章。
「喔、是嗎，哈哈，那真是可惜呢。」褚冥漾乾笑著，暗自在心裡鬆了一口氣，但卻又覺得有點失望。如果學長不能去他家玩的話，那這次寒假就會是他們從在一起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段時間了呢。
沒有錯過褚冥漾一閃而逝的失望，冰炎看著低頭假裝專注食用甜點的學弟，思考了一下後開口：「嗯……我下星期五應該可以請假。五、六、日去你家玩可以嗎？」
「咦？」褚冥漾驚訝的抬起頭，看見冰炎嘴角浮現的笑意。
「好啊！」他開心的漾開了笑。
看著黑髮學弟露出的歡欣笑顏，有種滿足感逐漸湧上冰炎心頭。這樣鮮活的表情是屬於自己的，他想。想起有一次到褚的班上找他時，瞥見他對其他朋友展現的疏離感，就像他們初始的關係一樣。只是現在他開始會在自己面前展現喜怒哀樂，而不像一開始的陌生。對於這樣的改變，他不得不承認他是驕傲開心的。
但是，他可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小小開心。
「對了，學長，你要在哪裡打工啊？」微偏頭，褚冥漾好奇的問。
「學校總務處。我們班有同學請我幫他代班，因為沒事我就答應了。」停頓了一下，冰炎才繼續說：「夏碎也是。」
「是喔。」敏銳的查覺到一絲停頓，褚冥漾並沒有多說些什麼，笑容依舊燦爛，思慮卻悄悄黯淡。
唔，好像有點吃醋呢，他想。整個寒假他應該沒什麼機會見到學長，但夏碎學長卻可以跟學長一起打工，不禁讓他有點小小吃味。
但是，他是不是該慶幸至少學長對自己沒有隱瞞呢？微甩頭，他不願細想，將蛋糕吃完之後才再度開口：「那，學長星期五的時候，坐到台中火車站後我再去接你？」
「可以，我之後再跟你說我什麼時候到吧。」冰炎說。
後來，兩人在甜點店、書局以及冰炎家中虛耗掉一天的時間後，最後冰炎趕在門禁時間前將褚冥漾送回宿舍。
「明天載你去搭車嗎？」冰炎問。
「不用了，明天我姐要跟我一起回家。學長趕緊回家吧！有點冷呢。」搓著略帶冰冷的手，褚冥漾笑著跟冰炎道別。
「好吧。」冰炎說，然後低下頭，迅雷不及掩耳的偷得一個吻。「那，下星期見了。」
滿足的微笑，他向滿面潮紅的黑髮男孩說再見。
☆☆☆
他在晨光中悠悠轉醒。
睜著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陌生中帶著熟悉。這裡是……？怎麼好像怪怪的……混沌的腦海還無法好好運作，褚冥漾撐起身，呆呆的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現在是寒假。
而他人正位於台中的家。太久沒回家，都讓他有點不習慣了。用力的打了個呵欠，褚冥漾看向床頭的鬧鐘，指針不過指向八點的位置。自己怎麼會那麼早就醒了過來？他皺眉思考，一陣子後才明白了那股不協調感來自何處。
早上八點，是學長常叫他起床的時間，說早安的時間。
不過，現在是寒假……
倒過身，褚冥漾又躺平在床上。
下午再起床好了……褚冥漾咕噥。
就在褚冥漾昏昏沉沉即將再度入睡之際，一陣鈴聲響起。
唔……好吵……褚冥漾拉過棉被，將整個人埋進被窩中，企圖利用被褥阻隔吵雜的鈴聲。但鈴聲卻是十分鍥而不捨，在響完幾秒鐘後又再度響起。
反覆的唱著歌。
……誰啊！
惱怒的從被窩中伸出手，褚冥漾拿過擱在床頭的手機，看也不看的接起，已經在心中做好罵人的準備。
「喂？」帶著明顯起床氣的口吻。
『嘿！冥漾！早安！』一道很有朝氣的聲音，從手機的那端傳來。
「衛禹？」本來即將出口的罵人話語硬生生打住，褚冥漾精神全來了，驚訝的聽見手機那方傳來的熟悉聲音。
『是啊！冥漾，你的聲音聽起來好睏喔！該不會是還沒睡醒吧？都十一點了耶！』
十一點？他不是才剛躺下去睡沒多久嗎？褚冥漾想，撈過床頭的鬧鐘一看，才不過八點半。「是八點半吧？衛禹，你家時鐘是不是壞掉啦？」
『咦？八點半？可是我剛看是十一點啊！』那頭的聲音有些吃驚，一陣窸窸窣窣後開始大笑。『啊！我的錶停了啦！我剛剛沒發現呢，嘿嘿，冥漾抱歉啊！』
聽到這樣的回答，褚冥漾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
「喂喂，下次時間要看清楚啊！要不然你那麼早就擾人清夢，會被打的！現在可是寒假耶！誰會那麼早起啊！」褚冥漾像是抱怨的說。
『唉唷，我不是故意的嘛！我怎麼知道錶壞掉啊？』衛禹哇哇大叫。
「哼哼，這次就姑且原諒你吧，下次再這樣，你就要請我吃飯了！」
『沒問題啊！啊，我就是要問你，下星期五晚上有沒有空啊？一起吃個飯吧！』
「下星期五？」那天不就是學長要來的日子嗎？「我已經有約了耶，星期四或下下星期一如何？」
『那幾天我不行耶，我只有下星期五到日有空說，冥漾你那幾天都沒有空嗎？』衛禹問。
「嗯，那幾天我朋友要來台中找我玩，可能不太方便。」褚冥漾說。
只有五六日有空？也太剛好了吧，學長也是那幾天要來耶，他想，開始苦惱了起來。他很久沒有見到衛禹了，這次寒假本來也是想找他出來吃個飯的，但怎麼那麼剛好跟學長要來玩的時間撞期啊？
想跟好友吃飯，但是他跟學長有約在先，學長也為了他要跟打工請假了，臨時再跟學長改時間似乎不太好……褚冥漾很認真的思考有沒有其他可行的方案。還是說跟學長還有衛禹一起吃飯呢？可是這樣好像有點怪怪的……
『好吧。』那頭傳來衛禹惋惜的聲音。『那只好下次有空再說啦。冥漾你要多回台中啊，上學期你回來不到幾次吧？』
「坐車很累耶，而且你不是也很少回台中嗎？」褚冥漾抗議。
『哪有，我大概兩三個禮拜就會回來一次吧，只是你剛好都沒有回來，都遇不到人啊。』
「是嗎？那下次你要回來前跟我講一下，我也挑那個時間回來好了。」
『嗯，那下次回來我再告訴你吧！好啦，你可以回去睡回籠覺了。晚安啊！』衛禹調侃的說。
「真是的，都把人吵醒來還敢說這種話！」褚冥漾笑罵著，「先這樣啦，掰！」
結束通話後，將手機擱置一旁，褚冥漾又將人埋進被子裡。本來想要繼續睡覺，但轉念一想，反正都被吵醒了，那乾脆起床好了。於是他起身，進入浴室盥洗。
然後下樓後被在客廳的所有人帶著驚愕的眼神指著哇哇大叫說發生什麼事情天要下紅雨了漾漾怎麼會那麼早起了。
……怎麼，原來他早起也是一種罪過嗎？
☆☆☆
過了好幾天閑適的生活。正確來說是遊手好閑的生活。
吃著下午出去幫忙跑腿時，順便買回家的蛋糕，褚冥漾百般無聊的想著。
這幾天的生活，閑散到了極點。每天都中午才起床，吃個中餐之後發個呆再繼續睡午覺，然後下午起床，出去幫忙跑個腿買買東西，如果路上看到喜歡的甜點就買回家裡吃，用完晚餐再回房打打電動或是看看電視，虛耗掉一天之後再疲累的躺上床。
突然間覺得有點像豬的生活。
不過，大學生嘛，有誰不是這樣委靡的嗎？只是這樣的生活真的有點無聊。想一想他以前幾年的生活好像也是這樣過來的，怎麼那時候就不覺得無聊呢？
是因為，已經習慣學長陪伴的關係嗎？
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褚冥漾呆望著天花板，腦海中浮現熟悉的銀色身影。
不得不承認，雖然才分開沒幾天，但自己已經開始想念學長了。褚冥漾對於自己對學長的依賴感到臉熱，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離不開那個人了。
習慣果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蠶食鯨吞到一滴也不剩了。
以前那個無所謂，可以獨來獨往的褚冥漾去哪裡了？
翻過身，褚冥漾拿過丟在枕頭旁的手機。叫出通話紀錄，最近的一次記錄是那天早上，衛禹打電話來約自己吃飯。打開訊息匣，也沒有新進的訊息。
「哼，臭學長。」
都不會找一下的啊。他在心裡抱怨。
不過仔細想想，除卻早上的morning call之外，自己跟學長好像也很少講電話。因為平時在學校就可以見到了，下課之後也幾乎都膩在一起，所以手機相對來說好像就不是那麼樣的重要。
褚冥漾按下通訊錄後看見熟悉的人名，手指在按鍵上摩娑。
好想聽聽學長的聲音……指腹輕輕壓著螢幕上顯示的人名，他想起學長的清冷聲音曾在耳邊劃過的呢喃，輕輕刻下專屬的痕跡。似乎已經習慣學長的主動，不用他行動對方就會出現在身邊了啊。
眨眨眼，褚冥漾突然想起學長還沒有跟他說星期五會什麼時候到台中。
將手機闔上，他瞪著藍色機殼發呆一陣後，又再度打開。動作反覆好幾次後，褚冥漾終於深呼吸，叫出號碼，遲疑了一會兒後按下撥出。
哼哼，他只是要跟學長確定到達的時間，可不是因為想念對方的聲音啊！褚冥漾嘴硬的想著，耳根卻在不知不覺間泛紅。
將手機湊向耳邊，他緊張的閉氣，期待即將傳來的聲音。
『……您所撥的號碼未開機，請在嘟聲之後開始留言。』
……咦？
掛斷電話，褚冥漾瞪著手機上顯示的人名。
居然沒開機！他想，突然覺得他深深的想念、方才的遲疑都讓自己像個傻瓜。
闔上手機，褚冥漾將手機丟到一旁，賭氣的將頭埋進棉被裡。
臭學長臭學長臭學長！他在心裡反覆的念著。
直到星期四晚上，褚冥漾的手機還是不曾響起。
……學長該不會忘記了吧。褚冥漾想，撥出那個號碼之後還是得到冰冷的機械女聲。
會不會學長是在MSN留離線訊息給他？
褚冥漾突然想起。低咒一聲，他暗罵自己粗心。雖然幾日以來都有在玩線上遊戲，但卻都沒有打開MSN，這樣如果學長是留離線訊息給他的話，他當然也看不到了。
打開電腦，他打開好幾天沒登入的通訊軟體。
卻也沒有任何離線訊息的視窗跳出。
他瞪著電腦螢幕，由於寒假的關係，並沒有什麼人在線上，只有幾個人名呈現綠色燈號。而冰炎，並不在線上。
為什麼會讓他手機、網路都找不到人？那他還有什麼方式可以連絡的到對方的嗎？他不悅的想，感覺一股煩躁的情緒湧上。
然後一個音效響起，他看見螢幕右下角出現一個聯絡人上線的視窗。
是夏碎學長。
……還是，問夏碎學長嗎？
他想，盯著那個帳號猶豫許久後，才像壯士斷腕般的點開跟夏碎的對話視窗。
「嗨，夏碎學長。」按下Enter，他送出訊息。
幾秒之後，一個訊息回傳。『嗨，褚。最近好嗎？』
「跟平常一樣啊，吃飽睡睡飽吃的。」他的文字輕快，慶幸是使用網路而不是講電話，讓他感覺比較沒有那麼樣的尷尬。
『都沒跟朋友出去玩嗎？』
「沒辦法，時間喬不攏啊。」
『呵，那褚明後天有空嗎？』
「明後天？我有事情耶，怎麼了嗎？」簡單帶過，他沒有明說是跟冰炎有約。很認真的思考要怎麼樣開口詢問冰炎的行蹤。
卻沒想到夏碎接下來的話與會讓他頓時喪失所有思考的能力。
『那真可惜了。明後天冰炎跟我要去泡溫泉，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啊。可惜歲已經先回日本了不能去呢。』
……咦？
看著對話視窗上的文字，驀地一股涼意像冰冷的蛇竄上褚冥漾的身體，叫他全身發寒。
☆☆☆
他站在一家裝潢很可愛的甜點店外面，向外展示的玻璃櫥窗內有許多精緻的甜點，店外擺了幾張歐風的涼椅供人休憩，其中一張涼椅上頭還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熊，很是可愛。
盯著櫥窗內的蛋糕，每個看起來都非常美味可口，讓褚冥漾有種等不及的感覺，很想拋棄還沒到來的好友自己先進去點餐了。
「嘿、冥漾！好久不見！」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褚冥漾轉身。
「嗨！衛禹！你遲到好久唷，我都想自己進去吃了耶。」看到久違的朋友讓褚冥漾很是開心，一把勾上好友的肩笑罵著。
「我這次有準時到了啊！」衛禹說，瞥見蛋糕店裡頭的時鐘後驚訝的伸出自己的手，隨即大笑出聲。「我的錶又壞掉了啦！哈哈！」
「喂，不是前幾天才壞掉的嗎？你沒去修理啊？」
「有啊，所以我才沒發現他又壞掉了。」
兩人閑聊著走進店裡，服務生很快的為他們安排入坐。
由於褚冥漾早就決定好想要吃的蛋糕種類，所以服務生很快就幫他點完餐。而衛禹在服務生介紹之下也點了一個招牌巧克力蛋糕以及紅茶。
在服務生離開之後，衛禹忍不住向對座的好友吐槽，「冥漾，你這次蛋糕也未免吃太多了吧？六個耶！你是把它當晚餐在吃嗎？」
「唉唷，你第一天認識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喜歡吃蛋糕的嘛。」褚冥漾笑嘻嘻的。
面對好友的嬉皮笑臉以及異次元的甜點胃袋，衛禹不得不習以為常的的搖搖頭，「幸好你不是女的，要不這樣吃不胖的體質應該會被其他女生討厭吧。」
「我也想吃胖一點啊，可就是胖不起來，我有什麼辦法？」兩手一伸，他也很無奈啊。
「再講這種話小心被追殺。」衛禹說，「對了，你本來不是跟朋友有約嗎？怎麼突然有空啦？」
褚冥漾的動作突然僵了一下，迅速回到若無其事的微笑。
「喔，我朋友臨時有事啊，所以我就有空囉。啊、蛋糕來了！」像看見新大陸一樣的喜悅聲音，褚冥漾看著服務生將蛋糕一盤盤擺上桌，眼睛都亮了起來。
「每一個看起來都好好吃呢！真不愧是網路有名的店呢！」他笑咪咪的，拿過叉子之後往最近的一盤蛋糕開始下手。
看著開始大快朵頤的好友，衛禹微皺起眉，輕輕叫喚對方的名。「冥漾。」
「嗯？」吃著蛋糕的褚冥漾露出一臉幸福的表情。
「怎麼了？」衛禹問。
好友的問句讓褚冥漾露出不解的眼神。「什麼怎麼了？」
「你眼睛紅紅的。」
「紅紅的？有嗎？可能是昨天因為打電動，所以幾乎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吧？放心吧，我現在精神還好得很呢！」
「是因為沒有睡覺嗎？那你昨天講電話的時候為什麼帶著哭音呢？還有，你不是只有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時候才會點很多蛋糕來吃嗎？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褚冥漾明顯裝傻的態度，讓衛禹不得不將一些蛛絲馬跡一一指明。
對於好友的質問，褚冥漾沉默一會兒後仍舊輕輕搖頭。「我真的沒事。」
對方什麼都不說的態度讓衛禹更加擔心。
冥漾一直都是這樣，什麼話都往心裡吞。
他想起兩人小時候。褚冥漾從小就是一付瘦弱的樣子，因此常常受到同學的欺負，身上時常帶傷。但冥漾卻總是什麼也不說，若不是他偶然瞥見那些傷口，也許他永遠也不會發現。他生氣，想幫冥漾教訓教訓對方，冥漾卻像不痛一樣，笑說不礙事的叫他別多插手。
直到有一次對方做得太過火，甚至牽扯到他，冥漾才爆發怒氣，從此之後對方再也不敢隨意招惹。後來他才知道，冥漾並不是無力還手，而是不想動手。卻為了他出手了。
也是那次才讓他知道冥漾有多麼的會忍。
這樣一個、把所有事情藏在心裡的人啊。讓他怎麼相信他沒事呢？
所以……「騙人。」他低聲說。
「……」放下手中小叉，褚冥漾看向對座的好友，對方露出一副『你不說我就一直問』的表情，讓他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呵。」他笑著嘆了口氣，像是要把所有壓在胸口的憂愁通通拋棄。
「嗯？」感受到好友的堅持有鬆動的傾向，衛禹發出單音，等待褚冥漾進一步的解釋。
「其實也沒怎樣，就只是被朋友爽約了。」褚冥漾終於說了。心裡想著簡單解釋好了，卻接收到衛禹不信的眼神。
「喔、好啦，是我男朋友……咦，還是該說女朋友？算了，都可以啦。反正，他爽約我了。」
「……男朋友？女朋友？你劈腿嗎？」什麼東西？
「……我的戀人，是男的。」瞪了衛禹一眼，褚冥漾說。「嘿，別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我一開始發現自己性向的時候也很震驚的。」
「喔。」衛禹尷尬的搔搔臉，努力把自己表情擺回正常模樣，一時之間還真被褚冥漾的性向問題給嚇到。媽呀！他都不知道這個從小到大的好友喜歡的是男生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他居然以前都沒發現？
花了一些時間說服自己接受好友的性向後，衛禹接著提問，「應該不止爽約那麼簡單吧？」
「嗯。我簡單說一下好了……他本來今天要來找我玩，說會在星期五前跟我確認到達的時間，不過卻一直沒聯絡我，我也打不通他手機。後來昨天晚上，我本來想說問問看他室友看他去哪了，卻沒想到他室友居然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泡溫泉……」
「所以你男朋友忘了跟你有約，不僅讓你找不到人之外，還決定跟別人一起去泡溫泉？」衛禹很快的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看到褚冥漾點頭後，他又覺得怪怪的。「不對啊，那你應該是要生氣吧？為什麼要哭？」
「……因為他之前喜歡的是他室友。」
「……靠！」一聲飆高的髒話引來周遭客人注目，衛禹吐吐舌，不好意思的道了個歉後壓低聲音，「所以劈腿的是他唷？」
「不是啦！」這什麼結論啊？褚冥漾感到好笑。
「不是那你幹嘛哭？」
於是褚冥漾只好細細將所有事情講個清楚。
包括他一開始愛的就不是他。包括自己內心難以克制的猜疑。以及包括自己難以相信對方愛的真的是自己。
他相信冰炎已經逐漸放下對夏碎學長的感情，但縱使對方說過喜歡、縱使兩人幾乎朝夕相處，他卻依舊難以辨別那份感情的真實度。那不是誰的錯，可自己就是無法忘懷冰炎曾經喜歡夏碎學長的事實，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不斷萌芽茁壯，在享受著對方溫柔的同時，他卻也不停懷疑著。
自己，是不是只是那段感情的一個投射呢？
因為打從一開始，對方喜歡的就不是他。
不是他。
他喜歡學長。
學長也說過喜歡他。
但，真的喜歡嗎？自己會不會只是上段感情遺憾下的替身？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尋找著夏碎學長的影子？他不知道。他不願問也不敢問，像鴕鳥一樣躲著，被動的接受學長的好，卻又無法控制的胡思亂想。
他始終無法完全相信。
而昨天更是讓他潛藏心底的不安被狠狠翻出。
他忘記昨晚自己是怎麼結束與夏碎學長的對話，曾經滿心期待鈴聲響起卻只有整夜寂靜，過了十二點後他終於放棄，聯絡完衛禹之後便將手機關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度過一整個無眠的夜晚。
只剩下學長當時承諾要來找自己的話語，以及夏碎學長說學長要跟他一起出去玩的文字，一起在腦海裡不斷的迴盪。
『我下星期五應該可以請假。五、六、日去你家玩可以嗎？』冰冰涼涼的聲音敲擊他耳膜。
『明後天冰炎跟我要去泡溫泉。』躍動的文字讓他揪緊胸口。
最後全幻化成一個無聲的問句。
為什麼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
自己跟夏碎學長比起來，是不是根本就不重要呢？要不然為什麼忘記。為什麼不給任何隻字片語。整件事情讓他心裡疑惑加遽，他不願細想卻有一股聲音不斷的在耳邊叫囂。
他愛的不是你。
不是你。
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
所以，他忘記。
那自己還要怎麼樣去相信？
褚冥漾平靜的敘述自己內心的猜疑，清秀的臉上波瀾不興，但是微微顫抖的聲音及雙手卻洩漏了他的情緒。
這樣的褚冥漾讓衛禹十分不捨，但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除了叫冥漾相信對方，又還能怎樣呢？但事實卻也擺在眼前，對方就是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更甚至冥漾還是從對方曾經喜歡過的人那邊所得知的消息，這樣也難怪冥漾會有如此反應吧？
思索許久，最後他也只有冒出一句：「還是，我幫你去打他？」他再認真不過的提議。
「呵。」看著好友義憤填膺的模樣，褚冥漾不禁笑了。
「衛禹，謝謝你。」他再誠摯不過的說。
☆☆☆
熱鬧的農曆年很快的過去了，除了回老家拜訪幾個親戚之外，褚家還一起出國玩了幾天。而褚冥漾雖然已經長大，但因為還在念書的關係，所以還是領了好幾個紅包，將口袋塞得滿滿的。緊接而來的開學讓人不想面對，相對於褚冥玥在過完年後早早的就回去學校，褚冥漾則是死賴在家裡直到最後一天，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返回學校宿舍。
因為過年而買的許多點心，讓褚冥漾拖著大小包的行李搭上人滿為患的公車，然後拖著沉重的腳步奮力將所有東西帶回宿舍。
站在自己的宿舍房門外，他聽見房內小聲流轉出音樂的聲響，想必是千冬歲已經回來了吧？褚冥漾想，先將手上行李擱置在腳邊，他咿呀一聲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卻不是他親愛的室友，而是那位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面對的人。
「你回來了。」數日未見的容顏以及聲音突然躍入腦海，褚冥漾心頭一跳，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他想過好幾個兩人開學後見面的場景，獨獨漏了一回宿舍就看到對方的選項。愣愣的看著對方幫他將所有行李提進房裡，然後將房門關上，隔絕出一個兩人空間。
「發什麼呆？」冰炎往對方後腦勺打了下去，企圖喚回對方的注意力。
「唔！」褚冥漾終於從神遊中拉回思緒，揉了揉後腦勺。「學長，很痛耶！你怎麼會在這裡？千冬歲呢？」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冰炎將問題反丟回去，「千冬歲跟夏碎出去了。」
「喔。」褚冥漾尷尬的搔搔頭，看著冰炎逼近自己身側，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他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學長。雖然沉澱數日讓他心情平復許多，但真實面對對方還是讓他有種呼吸加促的感覺。
「怎麼不叫我去火車站載你？」冰炎說。
「喔，我出火車站的時候剛好就有車了，想說那就自己回來好了。」
冰炎眉頭微蹙，低頭看著許久未見的小學弟，對方頭未抬起，只用黑色的髮旋面對他，語調平淡冷靜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雖然對方沒有說話，但就算自己並未抬頭也可以感受到頭頂傳來的炙熱目光，安靜一陣後他開口打破沉默，「呃，學長，還有什麼事情嗎？要不然我要先整理我的行李唷。」
褚冥漾閃過默不作聲的冰炎，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
他沒有下逐客令，還是像之前兩人相處模式般的對待。
「……對不起。」看著褚冥漾纖瘦的背影，冰炎掙扎一陣後開口道歉。
一道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褚冥漾眨眨眼，停下了手邊的動作。他轉過身，驚訝的看見冰炎的表情帶著一點歉疚。歉疚什麼呢？是為了爽約的事情嗎？
「寒假的時候是我忘記要去你家的事情了。」冰炎彆扭的說，但褚冥漾只是靜靜的瞅著他，平淡的態度令他感到不安。
「……嗯。」他只是輕輕應了聲。
細細觀察褚冥漾的神態後，冰炎深吸一口氣後開口：「褚，你在生氣嗎？」
「沒有啊。」褚冥漾說。
「……說實話。」
「我是說實話啊。」褚冥漾聳聳肩。
「是不是除了我爽約之外，又跟夏碎出去，你才不開心？」
「沒有。我剛有說了，我沒有在生氣，也沒有不開心。」褚冥漾皺眉，他是真的沒有在生氣啊。
冰炎直直盯著，對方毫不畏懼的迎向他的炯炯目光，他實在看不出褚冥漾現在是帶著怎麼樣的心情。
「……我後來有打電話給你。但是你都沒有開機。」沒多爭辯，但冰炎已經認定褚冥漾是在鬧脾氣。不過因為真的是自己的不對，褚會這樣生氣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因為我家出國去玩了，但是我忘記帶手機出去。」他說，知道對方並不相信自己並沒有生氣。那自己是不是應該假裝生氣一下，好滿足對方的想法呢？褚冥漾好笑的想。
略為躊躇後，他下定決心。於是，他佯裝生氣的說，「那你為什麼沒有開機？寒假開始幾天我都打不通你電話。」
「……那時候我手機不見了，所以才會打不通。」冰炎說，褚冥漾的口氣雖然平淡，卻帶了種暴風雨欲來前的寧靜感，他想將對方拉入懷裡，卻被一把躲開。
果然，是生氣了啊，冰炎想。
「就算手機不見，也可以在MSN上留訊息給我啊！」褚冥漾癟癟嘴，愈講愈委屈。
「整個寒假我都很少用電腦，所以才沒有想到可以留離線訊息給你。」他解釋，不顧褚冥漾的掙扎，硬是將對方摟住。
「放開我！」褚冥漾不住掙扎。
「對不起……」冰炎在戀人輕輕呢喃。驕傲如他，這樣的話語已經是他表達歉意的極限
褚冥漾瞪著冰炎好一陣子，直到覺得戲演夠了，才像心軟般嘆了口氣，停止掙扎的舉動。「哼，算了……反正那也不重要了。如果下次你手機又壞掉……要想辦法跟我說啊，不要讓我找不到人。」他用著有點像小媳婦的哀怨口氣說。
聽到褚冥漾像是撒嬌的口氣，應該是沒事了吧？冰炎想，然後說，「嗯，好。」想一想後他又補充道：「那你也是，如果沒帶手機的話，也要想辦法連絡我。」
「當然。」
終於和褚冥漾將話講開，讓冰炎懸宕許久的心安穩下來，他靠近褚冥漾的臉，輕輕的將唇印上，一個不帶慾念的吻。
「……褚，我好想你。」一吻暫歇，冰炎在對方耳際輕輕的說。
「……我也是。」褚冥漾說，然後摸了摸肚子垮下臉，「學長，我餓了。幫我去買晚餐好不好？」他眼巴巴的盯著冰炎。
「你要吃什麼？」
「嗯……巷口那家鹽酥雞好了。我要他的雞排、米血跟薯條！還要一杯柚子冰茶！順便幫我再買兩個巧克力蛋糕好了！」
「嘖，那麼快就開始使喚我？」冰炎輕輕巴了下褚冥漾的頭，可愛的小學弟馬上露出淚眼汪汪的表情，讓他不禁心情大好。「好吧，我現在去買。乖，等我回來。」
微笑著目送冰炎離開宿舍去張羅自己的晚餐，褚冥漾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後身體終於無力的沿著門板下滑。
他剛沒有說謊。
面對爽約這件事情，他沒有生氣。真的沒有生氣。
他只是難過而已。只是心緒紛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替身而已。但對方根本不懂他真正在乎的問題是什麼，或許，也沒有企圖搞懂過。是不是他應該親口對學長說出他所擔憂的問題，才不會造成兩人之間的阻礙呢？
但他一向習慣將心事藏在心裡，多年的防備讓他無法輕易將心裡話說出口。
突然，他想起剛剛冰炎說的「我好想你」。
「……學長，你真的想我嗎？我……是不是還可以相信你呢？」如果連兩人之間的約定都可以忘記，那所說的想念是不是只是敷衍的話語？
他失神的喃喃自語，方才神采奕奕的眼神已經變成空洞而沒有焦距。
☆☆☆
隱隱約約中，正有什麼事情悄悄改變著。
這陣子的褚，有點怪。但他卻又無法明確說出問題出在哪裡。坐在圖書館的沙發上，冰炎一邊翻閱著厚重的書籍，一邊思考近日以來他與褚冥樣的關係。
他們的相處模式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在二月那個專屬情人間的日子兩人也有一起去吃飯，互送了個小禮物，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雖然看似正常，但他發現褚露出心不在焉的微笑的次數多了，偶爾還會被他捕捉到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直盯著他瞧，被他發現之後就會露出一種欲蓋彌彰的表情。如果只是一次、兩次就算了，但次數一多，就不免讓他心生疑竇。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直接詢問、旁敲側擊下都沒有得到回答，對方甚至笑他是想太多了。但他仍舊覺得不太對勁，因此也曾經詢問過千冬歲，卻還是得到相同的答案。
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嗎？
手指輕叩在一旁的小几上，他並不這樣認為。
他仔細回想起近日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其實，自從在一起以來，他們幾乎沒有吵過架，唯一次可稱得上吵架的，也只有自己爽約，還跟夏碎跑出去玩的那次而已。但那次的嫌隙早就已經講開，所以應該不是導致的主因吧？
可是，褚的不對勁，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從放完寒假後開始……
冰炎煩躁的爬梳了一下頭髮。他想褚的陰陽怪氣一定與自己有關，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本人不願意說，而他左思右想下也得不到答案。
那種感覺，真的是糟透了。
瞪視著眼前的蟲書，連翻閱的動作都顯得粗魯，首次密密麻麻的文字令他感到不耐，讓他無法看進腦海。冰炎闔上書籍，按著索書號放回原本的位置，無力的放棄原本打算在一天之內看完的打算，決定到外頭透透氣。
他走出圖書館，不同於室內的滯悶，玻璃門外的空氣清新許多，他穿上手中拿著的外套，雖然已經不像年前一般的寒冷，卻還是帶著一點涼意。沿著圖書館前的小徑，他走到褚在圖書館念書時常注視的湖邊，找了個涼椅坐了下來。
優雅的交叉雙腿，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兩點二十分，離褚下課還有好一段時間。平時他總是利用閱讀來打發這些時間，但今天的他卻沒有任何看書的興致，難道自己要為了煩惱褚的怪裡怪氣而浪費掉一整天的時間嗎？
皺起眉，他並不想這樣虛擲光陰。
他在湖邊思忖，俊帥的面容引來不少路過的學生的注視，甚至有幾個女同學非常大方的在他旁邊的涼椅落座並企圖攀談，不過都在他的冷面瞪視下落荒而逃。
輕哼一聲，他不耐的微瞇起酒紅色的眼眸，才決定換個地方休息，就在湖的那側看見熟悉的身影。
是褚，旁邊還有一個他從未看過的男孩，兩人看起來很親暱的打鬧著。奇怪，照理來說這時間褚應該還在上課，是翹課嗎？還有他身邊的人是誰？是同學嗎？冰炎在腦海裡略為搜尋後，肯定褚的班上並沒有這號人物。
依褚的個性，不太可能隨意這樣和人親近著。所以那男孩想必是跟褚交情很好……冰炎想，看見對方湊近褚冥漾耳邊，悄悄的說了些什麼，惹得褚冥漾哈哈大笑。
他眉頭不悅的攏起，憑什麼自己都沒見過幾次褚這般開懷的模樣，而對方簡單幾句就可以逗的褚大笑不已？他很不是滋味的想，從涼椅中起身，朝笑談的兩人邁開步伐。
遠遠的朝他們走近，但兀自笑談的兩人並沒有發現冰炎的存在，直到他出聲叫喚並輕拍了下褚冥漾的肩，對方才啊的一聲回過頭來。
「啊、學長。」肩膀上的碰觸讓褚冥漾有點嚇到，停下與衛禹的交談轉過身。
「啊什麼啊。」冰炎說，看著褚冥漾及他身邊人的眼神中帶著難解的情緒。哼，笑的那麼陽光，褚該不會喜歡這種的吧？他忍住所有心中莫名初生的怒意，看見對方退了幾步留給他跟褚冥漾一個談話的空間。「你現在怎麼沒有在上課？翹課？」
「喔，因為我朋友突然來找我玩，所以我就翹課了……」褚冥漾調皮的吐了吐舌。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遇到學長……照理來說學長不是應該在哪個角落抱著他的蟲書狂啃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唔……是不是該介紹這兩個人認識呢？褚冥漾苦惱的想
可是……他偷偷將眼神瞟向衛禹，好友正笑咪咪的看著他們兩人，耐心等待他們的對話結束。……這一介紹會不會讓衛禹的臉馬上垮下來啊？但是不介紹好像又說不太過去……
算了，還是意思意思一下好了。輕輕嘆了口氣，褚冥漾拉過退到一旁的衛禹，為雙方做個簡易的介紹。
「呃、學長，這是衛禹，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衛禹，這是冰炎學長，他是……我的直屬學長。」褚冥漾簡單的為雙方介紹了一下彼此。
那個停頓是怎麼回事？而且，為什麼不表明兩人之間的戀人關係？冰炎有點不滿的想，唇一抿，卻也沒有開口多說話。然後他發現那個叫衛禹的男孩原本帶的爽朗微笑，在聽到他的名字之後，轉成了莫名的敵意。
這是怎麼回事？他都沒表現出生氣了這個叫衛禹的是在做什麼反應？冰炎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很給褚冥漾面子的跟對方打了聲招呼。
衛禹也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冰炎點了點頭。
哼哼，原來就是這傢伙啊！就是這傢伙之前讓冥漾那麼難過的！衛禹在心中齜牙咧嘴，要不是冥漾偷拉了下他的衣角，眼神透露出些許哀求，他才不想理這個人咧！
他忍住不評論對方看起來的確非常有花心的本錢。
「你們有打算去哪裡玩嗎？」冰炎問。
「呃，我想說帶衛禹參觀一下學校、然後再逛逛附近的商圈吧。也沒辦法去太多地方啊，因為他晚上就得搭車回學校了……唉唷，都是你啦，那麼臨時來找我，都不先通知一下的！」褚冥漾說到最後又跟好友抱怨了一下，推了推衛禹的手臂。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是剛好比賽完還有時間嘛，只好順道來找你囉。」衛禹說，一把勾上褚冥漾的肩。
這舉動看在冰炎眼裡真的是非常刺眼。沒有多加思考，他便衝動的開口：「……我跟你們去吧。」
「咦？」在跟好友打鬧的褚冥漾驚訝的看了冰炎一眼，他剛耳背了吧？「不用啦學長，我帶衛禹去逛就好了啊，不用麻煩你的……」
然後在冰炎的瞪視下褚冥漾的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小，最後終於不甘願的妥協。「喔、好啦，那就一起走吧。」
得到允許的答覆，冰炎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
☆☆☆
跟冰炎以及衛禹在校園閑晃，讓褚冥漾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
學長沒事湊什麼熱鬧啊？他在心裡哀嚎。在那種時間遇到學長就讓他感到訝異了，而學長居然還主動說要一起亂晃，讓他都覺得天要下紅雨了。怎麼想這隻紅眼殺人兔都不像是會好心陪人認識校園的料啊！
而且學長這樣出現，有些他想跟衛禹講的話就不方便說了。
褚冥漾扁扁嘴無奈的認命，跟著兩人逛過校園以及附近的商圈。幸好衛禹對學長的敵意在幾個小時內的相處中有收斂許多，要不然真的是很尷尬啊。
用過晚餐後在八點多時送衛禹上車，跟好友約定下次一定會找時間去他們學校好好拜訪拜訪他，對方才放他一馬的不再揉亂他一頭黑髮，愉快的跟他揮手道別。
一天忙碌來下來之後褚冥漾感到萬分疲憊，雖然冰炎說可以到他家去休息，但褚冥漾只想趕緊回到自己的宿舍沖澡，不想再去學長家。開玩笑，去學長家根本不是去休息啊！等等一不小心被抓去滾床單怎麼辦？褚冥漾想，更何況現在的他也沒那個心思去做更進一步的舉動。
他的拒絕讓冰炎很不開心，於是在送戀人回宿舍的路上，冰炎幾乎都是繃著一張臉未發一語。
在宿舍的門口，褚冥漾看著面容冷凝的學長，雖然知道自己的拒絕讓對方不怎麼高興，但他真的累了，現在也沒那個力氣應付對方……他嘆了口氣，還是說：「學長那我進去囉，明天見。」
他揮揮手表示再見，但對方卻沒有跟他道別的意思。
「學長？」
「……那個衛禹，對你來說，很重要？」
「啊？」褚冥漾有點莫名其妙。
「……在我面前，你很少那麼開心。」冰炎說，簡單的幾個字卻已經是他的極限。他並不想承認，但他的確是有了吃醋的感覺－－他氣悶在心底。
今天他看著褚冥漾與衛禹的歡心嬉鬧，時不時露出的愉悅笑容，都讓他想把褚狠狠的抱進懷裡，不想讓任何人跟他接觸、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笑容。
褚、褚，只能是屬於他的！
這樣的獨佔慾是他陌生的，就算是以往對夏碎喜歡千冬歲的這件事情來說，都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面對夏碎時，是只要對方開心，自己怎麼樣也無所謂的。但面對褚，他卻只想要將對方的笑容占為己有。同樣是喜歡的感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呢？
他找不到理由，只知道自己非常、非常的不爽。
「呃、有嗎？還好吧？學長是你想太多吧？」褚冥漾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臉。今天由於學長在場的關係，他跟衛禹打鬧的程度收斂了許多，學長卻還覺得自己給衛禹的笑容比給他還多？怎麼原來他很少對學長笑嗎？
冰炎神色複雜的望著褚冥漾。雖然對方可能並不覺得，但他的回答聽起來無疑是欲蓋彌彰的表現，叫他怒火更熾。
「我跟他，誰比較重要？」他問了想都沒想到會出口的話語。
「啊？」褚冥漾再度傻眼。學長今天是壞掉了不成？這口氣怎麼那麼像吃醋的丈夫？先是自己開口說要跟他們一起走，然後當真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閑逛……呃，好吧，期間雖然學長幾乎是冷著一張臉的。而現在、現在居然又問出這種奇怪的話？是壞的徹底了吧！
他本來已經皺起眉頭想要出聲質疑冰炎是不是生病了，卻發現對方的態度非常堅持，像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於是他只好委婉的說，「欸、學長……衛禹是我好朋友，沒辦法比吧？」
他知道冰炎不會想聽到這樣的答案，但現下的他只能這樣回答。一來朋友跟情人本來就不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相互比較，二來……他根本不知道戀人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現在對方表現出的態度，會不會只是像小朋友的佔有慾呢？
「為什麼不能比？難道他其實比我重要嗎？」冰炎抓住了褚冥漾的手，忍耐一整天的脾氣終於開始燃燒，一整個早上煩惱褚的不對勁、一整個下午看著褚跟人嬉鬧，他的理智瀕臨臨界點幾乎爆發。
「學長，你弄痛我了。」褚冥漾吃痛的說，冰炎的手勁比以往都來的大，他不得不出聲制止，但對方卻沒有鬆手的打算。「就說衛禹只是我的朋友啊，這是要怎麼比較？」
褚冥漾說，手腕發疼的輕輕掙扎，但冰炎卻只是用酒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沒有說話，完全沒有放手的跡象。
褚冥漾瞪著不知為何任性的冰炎，那雙向來對他溫柔的眼眸不似平時，反而蘊藏了熊熊怒火，生氣什麼？他不能理解，只有兩人無聲的對望，然後突然間他懂冰炎的脾氣打哪來了。
卻也因此讓他脾氣跟著高漲。
「學長，你該不會懷疑我跟衛禹之間有什麼吧？」褚冥漾說。
冰炎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雖然沒有應聲說是，但褚冥漾卻可以從對方些微的反應知道自己說對了。
於是生氣的人換成是他，他惱怒的說，「我一開始就說過了，他只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感情好是正常的吧？有必要這樣懷疑嗎？」
他飆高的聲音在人來人往的宿舍門口顯的突兀，幾個正要走進宿舍的學生不由得佇足觀看，引首想要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冰炎狠狠的瞪了圍觀的學生們一眼，被那紅眸掃過的一個個露出尷尬的笑容，只好假裝沒事的逃進宿舍。
為了避免再度引人注目，冰炎將褚冥漾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那有必要在我面前這樣嘻笑打鬧嗎？」冰炎終於開口，口氣不比褚冥漾好到哪去。
「我跟他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而且這樣跟朋友玩很常見吧？」
「朋友？那為什麼我沒有看過你跟千冬歲這樣？而且你平常明明就不會這樣讓人近身接觸，憑什麼他可以？」
「並不是跟每個朋友的相處模式都一定得一樣吧？千冬歲是千冬歲，衛禹是衛禹啊，怎麼相提並論呢？」
「那，為什麼……你把我介紹給他的時候，只說是學長，不說是情人呢？你……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嗎？」冰炎終於說出他最在乎的一句話。如果說對方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那為什麼不講明兩人的關係？那讓他……有種不被承認的感覺，更糟的是，還讓他感覺褚跟那個叫什麼衛禹的是不是有什麼曖昧。
一來一往的話語沒有交集，他們兩人只是毫不示弱的互相瞪視著對方，但是在聽到冰炎最後一句問句的時候，褚冥漾驀地感到累了。
他解釋了再多次自己與衛禹只是好朋友，但對方卻怎麼也不願相信。甚至還懷疑自己……一種無力感襲捲上褚冥漾的心頭，伴隨連日來對這份感情的質疑，通通攪和在一起，他突然覺得好累、好累。
冰炎不相信他。如同他不相信冰炎一樣。
於是，他輕輕開口：「我們分手吧。」
「……這跟分手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只是在問你那個衛禹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提什麼分手？難道你真的跟他關係匪淺？」乍來的分手宣言讓冰炎愣住，只有那麼一下，卻讓他更加憤怒。
褚冥漾只是扯開一抹淡淡的、哀悽的笑，不想再多做解釋了。面對冰炎幾乎具體化的怒火，彷彿再也不相干一般。
「如果兩個人之間沒有信任，那是要怎麼在一起呢？」褚冥漾像哀嘆一般的說，話語在春寒料峭的夜晚逸散，然後趁著冰炎一個不注意，他使了個巧勁掙脫那雙緊握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
☆☆☆
夏碎皺眉看著眼前明顯脾氣不佳的好友。坐在沙發上的對方雖然面無表情，但周圍卻環繞著一種低迷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冰炎，你這兩天是怎麼了？」
「……哼。」
怎麼像小孩子在鬧脾氣啊？夏碎好笑的想。「跟褚吵架了？」
「閉嘴。」冰炎酒色的紅眸一個瞪視，冷冷的眼光像是要殺人一樣，但夏碎卻絲毫不受威脅的繼續微笑。
啊，看來是猜對了呢。聽歲說這兩天褚的心情也明顯低落，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他也不說，跟冰炎這樣一對照下來，應該就是吵架了吧。
「怎麼吵架的？褚看起來是個脾氣很好的人，真難想像你們會吵架呢。」夏碎說，走進廚房泡了兩杯花茶後，遞了一杯給冰炎。「喏，薰衣草茶，可以安定心神，喝喝看吧。」
「對了，這裡還有歲做的小餅乾唷，如果你不嫌太甜的話也可以吃吃看。」夏碎拿出一罐漂亮的玻璃瓶，裏頭滿滿是手工餅乾。
然後他坐到冰炎對面的沙發上，喝了一口後將熱騰騰的花茶放上小桌，隨手拿起玻璃瓶內的餅乾。「好了，你可以說說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他笑咪咪的說。
冰炎狠狠的瞪了夏碎一眼，向來溫暖的微笑此刻只令人感到刺目，那種看好戲的模樣讓他有種想要一拳打掉的衝動，遞出的小餅乾更讓他覺得像是在炫耀一般。他低頭喝了一口花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褚說要分手。」
「咦？可是你們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好端端的怎麼就說要分手？你答應了？」夏碎訝異。
「怎麼可能答應！」冰炎煩躁的爬梳了一下柔軟的銀色髮絲，「褚最近其實一直都有點怪怪的，問他又不說，我也搞不懂他究竟是怎麼了。」
然後他稍微跟夏碎解釋了一下前兩天的情況。
他還以為跟夏碎說這種事情，會讓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畢竟曾經是他喜歡過的人啊……他很驚訝自己可以那麼平靜的跟夏碎談起褚的事情，心裡而毫無芥蒂。這是不是表示他曾經對夏碎的喜歡，已經徹底煙消雲散了呢？
曾經刻骨銘心的痕跡已經淡去，過了這麼一段時間，他終於可以肯定自己心中再也沒有對方存在的身影。
聽完冰炎的敘述，夏碎沉吟了一下，「你後來有再問過褚為什麼要分手嗎？我總覺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別有含意……你是不是曾經對褚做過什麼事情？」
冰炎搖搖頭，「應該沒有。而且他這兩天一直在躲我，千冬歲似乎也幫著他，手機也關機，我幾乎找不到人。」
「嗯，那晚點我幫你問問看歲好了。他跟褚的感情很好，也許會知道些什麼。」夏碎說，露出一個要讓對方放心的微笑。
盯著夏碎的笑容，朦朧間，冰炎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些什麼。
「好囉，我跟歲約好要一起去買個東西，先出門了。杯子就麻煩你洗了。」喝完沖泡的花茶，夏碎將空杯放到桌子上，拍拍好友的肩聊表安慰，整理整理便出門去了。
留下冰炎一人面對滿室寂靜，思考著他與褚之間的問題。
剛剛突然間，他覺得夏碎的笑，跟褚有好些程度的相似。
那個黑髮的男孩啊。
他想起褚在他心中第一次烙印下的微笑。
是在那次看完夜景，自己送對方回宿舍道別時，褚所露出的。在那之前，對他而言，褚冥漾這三個字一直是模糊的，不過就是為了讓夏碎開心的存在之一，在他心中沒有任何位置可言。直到那抹微笑，這個人才開始逐漸在他腦海裡清晰起來。
現在想想，當初會將褚放進心裡，也許就是他那跟夏碎有些神似的笑容吧。
這樣說來，褚之於他來說，是不是只是夏碎的替身呢？這個念頭竄過，一瞬間就被他自己否定，速度快得讓他都感到訝異。他想，這不僅僅不尊重褚冥漾，也褻瀆了他對對方的感情。
也許一開始他真的將褚冥漾當作是夏碎的影子，但愈經相處，褚的顏色便愈來愈濃厚，跟夏碎是完全兩樣的人。但真正開始意識到是在褚衝動說出『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呢』這句話，他的色彩才突然鮮明，整個活了過來。
對於感情，他曾懦弱過一次。而結果，是將喜歡的人拱手讓人，甚至連喊痛的權利都沒有。這次，喜歡的情緒才露了一點邊角，縱使還未完全窺探感情的全貌，他就衝動的想要緊緊抓住。
於是他說了好、於是他對於褚一開始的逃避感到惱怒、在確定在一起的時候鬆了一口氣。交往期間，黑髮小學弟總流露出一種活在夢裡的感覺，似乎對於兩個人在一起有種不確定感。他不是沒有注意到，不是沒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褚的那種不確定感來自自己曾對夏碎擁有的情感，所以他只有試著藉由不斷的相處去瓦解掉褚的不安，並從其中更加確定自己的感情歸屬。
但如果連他自己都到今天，才確定自己已經不再喜歡夏碎了，那褚呢？是不是也曾懷疑過兩人感情的真實度呢？他應該更是不安吧。他曾做的一切要怎麼用來得到褚的信任呢？更遑論自己還曾忘記和褚的約定，逕自和夏碎跑出去玩了。
他想，他知道褚最近的不對勁究竟是為什麼了。
啜飲一口花茶，清澈的液面浮盪，他伸手撫了撫幾日緊皺的眉。
嘖，也許他該感謝一下夏碎了。冰炎想。是他無心的微笑讓自己搞清楚問題癥結點究竟是什麼的。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解決橫亙在褚跟他之間的問題才是。
那個沒有自信、又老是愛把話藏在心裡，什麼都不說的戀人啊……他有些頭痛的想，雖是哀聲嘆氣，卻忍不住露出幾天以來未曾出現的微笑。
☆☆☆
褚冥漾驚慌的看著眼前開門走進的人。
「學、學長？」為什麼學長可以進到他房間？他剛剛明明有上鎖啊！褚冥漾傻眼。剛剛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他還以為是千冬歲回來了，本來還想說自家室友今天怎麼會那麼早回寢室的，怎麼知道門一開居然是他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他躲學長好幾天了，沒想到會在自己以為最安全的地方看見學長。
像是知道褚冥漾想說的話，冰炎抬手，晃了晃手中的亮晶晶的鑰匙。「千冬歲給我的。」他的語氣好不無辜。
……雪野千冬歲你這傢伙！褚冥漾在心裡吶喊。現在開門逃跑還來不來的及？看著冰炎關上房門站在門前，他默默的放棄這個選項。
乾脆跳窗算了。他自暴自棄的想。
「你來做什麼？」褚冥漾說，竭力維持冷靜。他不想、再被眼前的人牽動情緒了。
「來找你談談。」
「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吧。如果你還是要說那天的事情，我還是同樣那句話──衛禹，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以為冰炎會再繼續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爭執，卻沒想到對方只是輕輕應了聲嗯。
他的心裡閃過疑惑。那冰炎來找他做什麼？想要挽回嗎？但他已經知道自己無法打從心底去信任冰炎，這樣的感情繼續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那你可以走了。」褚冥漾最後只有很鴕鳥心態的撇過頭，不再看著冰炎，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電腦螢幕，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努力忽略那道懾人的目光。
他想，就把一切在這裡做個結束吧。他假裝沒感受到胸口的陣陣抽痛。
「褚。」沉寂一會兒後，冰炎的聲音在房間裡再度響起。
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從來不是。」
咦？
褚冥漾沒有轉頭，但盯著螢幕的黑色眼睛卻是驚訝得睜大，手指移動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學長他知道了……？除了衛禹之外，他、明明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真正擔心的事情的啊。學長究竟是從哪裡知道的？他的腦袋突然打結，找不到一個答案。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褚冥漾突然僵硬的舉動讓冰炎知道自己真的猜對了。原來，這的確是他們之間真正的問題啊。
沒有逼迫對方一定要看著自己，冰炎只是站在門口，繼續說了下去。
「第一次注意到你，的確是因為你的笑容跟夏碎有點像。幾次的相處下來，雖然我知道你們兩個是截然不同的個體，卻沒辦法明確的切割對你們的感情。」
果然啊。雖然早就想過這樣的可能，但這些話真的從冰炎的嘴裡說出來，卻還是讓他情緒翻騰。如果……不是因為夏碎學長、如果不是因為千冬歲，他這小小的平凡人如何能得到冰炎殿下的注意呢？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自己單方面的喜歡嗎？褚冥漾悲哀的想，一口酸澀卡在喉頭，不上不下的哽咽著。
「你還記得那天在小店裡頭的事情嗎？那天我們遇到了夏碎跟千冬歲……看到他們兩個人手牽手在一起。那天是你陪我在店裡待了一整晚，雖然你說是要我教你普通化學……但其實，你是不忍心讓我一個人回家面對夏碎吧？」
冰炎說，往前踏了一步，但背對的褚冥漾卻看不見對方的步伐。
「的確，一開始答應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夏碎的影子。但那幾天你的逃避，也讓我想了很多。就算一開始是由於夏碎我才注意到你，但不可否認的，你身上有些特質是夏碎沒有的。而那－－深深吸引我，那才是我決定跟你在一起的主因，無關夏碎。」
「只是那時候，這段感情我下的還不夠深。雖然知道你會不安、但我總是想著，只要經過相處，長時間下來你總會了解的。我忽略了你不是我，如果我從來不說，而你從來不問，那你又怎麼會知道我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呢？」
「那次爽約，的確是我的錯。而且我想，那次應該讓你的不安整個狠狠掀出了吧？我後來才知道，你是從夏碎那裏聽說我要跟他去泡溫泉的？雖然後來我跟你道歉，但是卻整個搞錯重點－－的確是我擅自把自己的想法加諸在你身上，但是你卻也什麼都不說。」
責怪的看了褚冥漾一眼，冰炎再度往前。
要他怎麼說？要他怎麼問起？褚冥漾想起自己曾經說過冰炎在感情上是懦弱的。卻沒想到原來自己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害怕、好害怕如果自己問起，得到的會是對方在自己身上尋找夏碎的影子。如果是這樣的答案，那他一定會承受不住吧！所以他不能問也不敢問，只有假裝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他以為他掩飾的很好，卻反而將彼此關係弄得更僵。
造成今天這樣難堪局面的人，其實是他啊。
「那次之後，你一直有點怪怪的。雖然你嘴上都說沒事沒事，但我還是知道你不太對勁。我真的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既然有問題，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後來，你跟那個叫什麼衛禹的打打鬧鬧，你知道為什麼我那麼不開心嗎？因為，我吃醋啊。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對人一向平淡的你，難得跟人那麼樣的親近，我害怕，你是不是會被搶走？」即使赧然的紅了臉，冰炎卻還是繼續講下去，腳步再度向前。
「你說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是在對他介紹我的時候，你卻只有用學長兩個字簡單帶過。那讓我有種不被承認的感覺，我們兩個人明明在一起不是嗎？而且在我面前，你很少笑的那麼開心，那麼毫無心機。你總是笑的淡淡的，像什麼都可有可無一樣。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是像你在吃蛋糕時露出的微笑，看起來是多麼幸福，像是全世界的寶物都在你手上一樣。」
「但是我的寶物，卻是你的笑容。」冰炎的腳步來到褚冥漾旁邊，輕輕撫上對方的面頰，他溫柔的、卻不容拒絕的轉過對方的身體，嘆息的抹去對方眼角的濕意。
「之前我沒辦法說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曾經喜歡過夏碎的這件事情，想必讓你不安許久吧？不過我現在可以跟你保證，我對夏碎的那段感情，已經完全過去了。就算一開始我曾經把你跟夏碎混淆，但是現在，相信我，你就是你，是褚冥漾，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我喜歡的是你，褚冥漾。」
「如果講一次不夠，那我只好一講再講，直到你相信我為止了。」
長久以來的不安被整個發現，褚冥漾感到手足無措，還有更多的像是羞窘般的複雜情緒。猶帶濕意的眼被迫盯著冰炎精緻的容顏，對方的表情誠摯，美麗的紅眸中有堅決喜歡的執著。
他可以相信嗎？自己真的有足夠的勇氣相信嗎？褚冥漾內心掙扎著。
他－－不想示弱。
「我答應你分手。」冰炎說，褚冥漾用驚愕的表情看著他。
分手？不是才說喜歡他的嗎？
他的不信任，終究也傷害學長了嗎？
瞧著褚冥漾又像要哭出來的表情，冰炎笑了，接著說，「－－但我會重新開始追求你。這次，我一定會讓你知道，褚冥漾，才是我喜歡的人。」
☆☆☆
那天之後，他們就維持在一個很詭異的關係。
雖然話講開了、確認彼此心意了，卻是處於分手狀態，但又很親暱的相處著。冰炎說這個樣子叫做追求，所以不顧褚冥漾的抗議，時不時來個溫馨接送情──他不只一次跟冰炎指明過，教室到宿舍距離不過短短步行十來分，根本沒有接送的必要，但冰炎完全不理不睬。又或者是突然拿出他早就想吃很久的限定蛋糕，誘拐自己到他家去過夜之類的。假日時更誇張，常常一醒來看見的不是自家室友，而是那隻紅眼殺人兔的笑臉，如果自己想宅在宿舍不出門，就會被迫換上衣物到外面走走。
……他又開始想要哀悼起自己的人權了。褚冥漾想，在千冬歲的催促下皺著眉整理好東西，一身輕便出門。
這是自從分手以來，第一次要跟千冬歲、夏碎以及冰炎一起吃晚餐。
餐桌上的氣氛一如往常的和樂。他不知道夏碎學長是不是曉得自己跟冰炎分手的事情。雖然千冬歲問過自己，但是其實連他也搞不清楚他跟冰炎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當然也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千冬歲的問題。
後來在好友的逼迫之下，他硬擠出了『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回答。
只見千冬歲露出完全不信的眼神。
嗚嗚嗚，這已經是他想的到的、最符合現況的回答了啊！幹嘛這樣不相信啊。
眼前的情侶檔正大肆放著閃光，食物你一口我一口的來往好不親密。看著平常一本正經的千冬歲露出這樣害羞的模樣雖然很有趣，但是……他的眼睛好痛啊！
「哥，這個麵還不錯，吃一口？」叉子捲起後親暱的送到對方嘴邊。
「歲，這個湯的味道蠻濃郁的，你喝喝看？」喝一口後直接餵過對方。
褚冥漾默默的低下頭用著飯後甜點，假裝沒看到對面旁若無人的閃光二人組。
也許自己跟學長根本就是來打擾他們兩個人約會的大電燈泡。他想，偷偷瞧了一下一旁的冰炎。學長眼睛都不會痛的唷？
「褚。」
「嗯？」身側傳來的呼喚，他抬起頭，看見冰炎直勾勾的盯著他眼前的甜點不放。
「呃，學長，你也想要吃蛋糕嗎？」褚冥漾遲疑的開口詢問。要不然怎麼用那麼……好吧，炙烈的眼光看著他？
「嗯。」
那幹嘛不自己點啊？而且學長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褚冥漾雖然在心裡偷偷碎碎念，但還是乖乖的把甜點移到冰炎面前，並且遞過小叉。
「你餵我吃。」
「……咳、咳！學長、你剛說什麼？」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是他聽錯了吧！
「你餵我吃。」冰炎又重複了一次。
「呃、學長……夏碎學長跟千冬歲都還在這裡耶。」他壓低聲音提醒。看見對面的兩個人已經停下了放閃光的舉動，豎起耳朵來聽他們的對話。
雖然以前在交往的時候，學長就蠻……好吧，不可一世，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每次都以捉弄他為樂，常常搞得他想找個洞鑽進去算了。不過只要夏碎學長在場，學長那些很親暱的舉動就會收斂幾分。所以，現在是？褚冥漾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的笑容。
冰炎沒有回答，只是接過褚冥漾遞來的小叉，切了一小塊蛋糕後叉起。
唔，還好學長是開玩笑的啊。但是……褚冥漾莫名的看著冰炎遞來的蛋糕，「我吃？」
冰炎點點頭。
「喔。」沒有多做思考，他乖乖的張嘴吃掉。
奇怪，學長不是說他要吃的嗎？這樣好像有點親暱……褚冥漾臉熱的想，才微抬起頭，眼前便一張俊臉放大。
蛋糕被搶了。
他也被吻了。
「很甜。」冰炎說，意猶未竟的舔了舔唇。
對面的情侶檔燦笑的跟什麼一樣。
……混帳！就這樣光明正大吃他蛋糕（豆腐？）啊！褚冥漾在心底吶喊。
☆☆☆
直到離開餐廳，褚冥漾還是覺得自己的臉燒熱的跟什麼一樣。
拒絕了夏碎說要去夜唱的邀約，冰炎說自己有事情，就載著褚冥漾走了。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趁著停紅綠燈的空檔，褚冥漾問冰炎：「學長，你晚上有什麼事情啊？」
「跟你約會啊。」
……好不容易降溫的臉又熱了起來。
這是假貨啊！之前的學長根本不興甜言蜜語這一套的，怎麼現在全走了樣？而且明明之前學長說是在追求的，這樣讓人臉紅的說話方式是犯規的啦！褚冥漾在心底哇哇大叫。
直到抵達了目的地，下了車後冰炎牽過他的手，走向漆黑的小徑。
一陣子後，他們來到一片燈光燦爛處。
是他之前衝動跟學長說出在一起的地方。
「坐下吧。」冰炎先找了塊乾淨的草地坐下，然後拉過褚冥漾，讓對方可以斜倚在他身邊，他輕輕摩娑的對方的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學長，聽說你要參選系學會會長？」
「你聽誰說的？」
「千冬歲啊。」
「嘖。」撇了撇嘴。
「所以是真的囉？」
「你說呢？」
「是我先問問題的耶，你怎麼可以把問題丟回來給我？……痛！」褚冥漾摸了摸後腦勺。「學長你很暴力耶！」
「嗯哼。」冰炎不可置否。
「我沒有要參選。」涼涼的聲音響起。「這樣會減少我可以陪你的時間。」
……學長今天是吃錯藥了吧。喔、不，應該是說這陣子的學長一直都吃錯藥了！怎麼三不五時就會冒出這種令人不知所措的話語啊？而且還用那麼理所當然的語氣！雖、雖然聽到的感覺是還不賴啦，但還是讓人感到很害羞啊！
沒有搭話，他將臉微微側靠在冰炎肩上，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發燙的臉，沒有注意到冰炎的面皮也悄悄紅了。
凝視著底下輝煌的城市，享受著兩人之間流轉的靜謐。
他突然想起冰炎曾經說過，這個地方，是他心裡專屬的秘密。
除了那次之外，他就沒有再跟冰炎來過這裡了。
直到今天，學長才又主動帶自己來到這裡。學長是不是想要表示，自己已經確確實實的走進了他的心裡呢？
他想起冰炎那天在宿舍寢室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想起兩人這些日子來的種種經過。最後他想起方才兩人之間的親吻。學長吻的是他，是他褚冥漾，是故意在夏碎學長面前吻著他。繾綣愛戀的親吻中，學長微閉的眼底滿滿是他的身影。
證明夠了吧，他想。
曾經的心痛早該癒合，他不該在這樣懦弱下去了。
該好好的去相信了唷。
一瞬間心情像撥雲見日一般的爽朗，於是褚冥漾反客為主的握住冰炎纖長的手。此刻，他終於可以鼓起勇氣。
他知道，這雙手的主人真正想要的人是他。
而這也是他想要一直緊握的手。
深吸一口氣，褚冥漾開口，「學長，聽說你喜歡我？」
冰炎的眼裡流轉出一抹光彩，「我是喜歡你。我喜歡的是褚冥漾，那是我想用一輩子來珍惜的人。」他慎重的說。
褚冥漾笑了。
「我也喜歡你。」
「你是不是願意，再一次的跟我在一起呢？」
-Finished
後記：
我爛尾了。
寫到最後覺得內文跟標題好像沒什麼太大的關聯。（搔頭）
就請原諒某綹的命名無能吧！
其實單向戀愛原本在某綹的腦海中，只是一個短篇的小故事。只是寫著寫著，發現小短篇好像不太適合，就想說那寫成中篇好了。卻沒想到最後會由四萬多個字收場……喔，這也許表示我廢話的功力十分高強！不過這也是某綹第一篇同人作品，更是第一篇長篇呢！
整個故事裡，單向的愛戀大概只有冰炎對夏碎吧……其實，在漾漾初始跟冰炎交往時，我也覺得漾漾是單向的感情唷。因為那時候的漾漾，對冰炎來說，除了是褚之外，更是夏碎的一番影子。
而信任也是文章後期一個很重要的主題。私心認為，如果雙方間的信任不夠，那是無法長久在一起的。就算兩人間的感情一開始有多麼濃情蜜意，諸多的猜忌吵鬧終究也會將這些情感磨平吧。
單向戀愛。就此結束囉。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會有個小番外篇出現……應該吧！？我也不確定XD~
非常感謝這段日子以來觀看文章的大大、留言以及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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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傳】長篇 (5)